第十章 汤锅(一)
书名:水升天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5743字 发布时间:2024-02-02

     

        双耳汤锅冒着热气,锅下的油松烧着大火,院中飘散着狗肉独特的香气。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轻急的脚步声,正在院中烧火的胡豹子猛地起身,几步跃到院墙之下,脚尖儿点地,轻身跃起,单肘跨上墙头,展目向院外看去,月色之下,清楚地看见,身穿黄色军服的大队军兵,已然距离院墙不远。大惊之下,胡豹子未及跳下高墙,墙外便响起枪声,随着一朵血花在头上溅起,胡豹子一声未哼,从墙上仰面跌下。

       屋中的六人听到枪响,尽皆闪身来到院中。此刻,院门外传来猛烈地砸门声,有人在门外大声喊道:“紫金神钵已扣上了脑瓜顶子,这回还往哪跑!院儿里的哥儿几个,听人一句劝,扔下枪,乖乖地出来!”

       大猛子几步跑到胡豹子的身前,俯身抱住胡豹子,喊道:“老六,老六。”墙外有人喊道:“还老六呢,早蹬腿儿了!关炮子这样直的枪管儿,枪下能有活口儿?哥儿几个,开门缴枪,还有活路儿!”

       林虎环视众人,低声道:“风紧,避避风头。”说罢,后退几步,向前猛跑,脚尖儿连点屋墙,飞身跃上屋顶。一人跑回屋中,取来一根门栓,扔给屋顶的林虎。林虎将门栓从屋顶探下,余下的人,依次足踏屋墙,飞身而起,双手抓住探下的门栓,接连被林虎拉上了屋顶,院中只剩下四白毛儿一人。

       此刻,砸门声更响。林虎低声道:“老七,紧些。”四白毛儿看了院门一眼,大步跑向滚开的汤锅,两手抓起锅耳,冲到院门近前,大喝一声,将巨大的汤锅,扔出了高高的院墙,墙外当即传出一片惨嚎之声。

       四白毛儿足踏屋墙,抓住门栓,攀上屋顶。六人飞身纵跃,接连越过几重屋脊,翻过几道院墙,眼看就要出了镇子,突然前方响起一排枪声,当先的林虎,一头栽倒在地,接连又有三人仰身倒下。四白毛儿伏地一滚,滚进一道浅沟,在沟中发足狂奔,冲进镇外的一片树林。

 

      


     “听说你在老家杀了人?”张垚看着一脸风霜的四白毛儿,低声问道。

       四白毛儿道:“杀了杨东的婆娘,其实那婆娘应该算是杨东杀的,是他将他的婆娘拽到了我的刀上。”

      “在关外当了胡子?”张垚接着又问。

       四白毛儿道:“先碰见的大猛子,我俩投缘,就磕了头,一同在道儿上闯荡,后来又遇见胡豹子、三林,再后来遇到大哥林虎,我们七人结为兄弟。谁料在平顶山下三林的家里,被官兵围了,只我一人冲了出去。”

       张垚点头道:“你来找我就好,这几年没见面,我心里老是想起你。小时在蓟水河中洗澡,我小腿抽筋儿,要不是你将我拉上了岸,我早就没了。”

       四白毛儿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大哥还记得?我早就忘了。”

       张垚道:“这等大事,哪能说忘就忘了。往后,你就跟我干。不论你以前都做过啥,到了我这儿,啥事儿都没了。”

       四白毛儿道:“我到沈阳,打听大哥的商铺,接连找到两处,见都已歇业,往后……”

       张垚摆手打断四白毛儿,说道:“沈阳的买卖,遭到日本子商行的挤兑,早就不想干了。如今已和我家老爷子说好,沈阳的买卖不做了,津城里的商铺交由我来打理,老爷子回秦沽,只管老家的滩地、田产,这也是我妈的主意。”

       四白毛儿道:“到了津城,我能干啥?”

      “要干的可是大事!”张垚笑着一推桌上的一摞账本,又道:“现下这年月,这些桌面儿上的买卖,大家一同都做,挣得都是小钱儿,只能当做幌子。想来大钱,就得剑走偏锋,另开门径。这两年,已在营口做了几笔。此次我退回关内,刚好一个可靠的上家,半年前也转去了津城,前两天双方又搭上了钩。到了津城那个大地方,买卖生意当比关外兴隆。”

       四白毛儿忙道:“做的可是烟土生意?”

       张垚笑道:“哪能做那种害人的买卖?过手的东西,就是你腰里的家伙。”

       四白毛儿眼中神光一闪,不觉摸了一下腰间,又连连点头,说道:“真是好买卖!”

       张垚道:“我先带你洗个澡,换身儿行头,然后跟我去见上家的外柜。”

       两人走出店铺,站在门前,就在伙计招呼洋车之际,四白毛儿抬手向远处一指,说道:“刚刚过去的那人,是福臣家的老二。”

       张垚淡淡道:“虽说都是老乡,一同长大,但他来沈阳不会找我,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说话间,目光远及杂乱的市景,又道:“他虽说有些性情,但终究还是个脚行苦力的命。”

 

       


       午后的阳光,照在炕上细密的白苇芦席上,泛起莹润的光晕,也耀出綮动的微尘。

       孟祥临盘膝坐在席上,端起面前海黄桌上的茶盅,浅浅喝了一口茶,问道:“今年表弟那里的年景如何呀?”

       姜福臣放下茶盅,道:“今年没旱没涝,还算风调雨顺。”

       孟祥临一双明锐的眼睛看着福臣,又是问道:“家里呢?一年下来,可有剩余?”

       福臣道:“三年前排了一条小船儿,在蓟水河上运些往来的货物,挣的自然比以前多了。这两年,年底都剩个百八十的。”

       孟祥临轻轻点头,道:“我亲叔伯的弟兄加上表兄弟,足有五六十个。无关穷富,我能看上眼的,能坐在我面前说话的没有几人。有些人就是来了,我也懒得瞅他,也让他和揍活的一起吃饭。表弟你就不同了,表兄打那天起,就赞成你的为人。”

       福臣道:“我这辈子没啥本事,就是实打实的,心里有啥说啥。”

       孟祥临道:“在上海当督军的表外甥可又升了官儿?我这两年没听到他的信儿,你是他亲舅,应该知道。”

       福臣神色一黯,道:“承平走了两年了。”

       孟祥临惊道:“承平走了!”随即又道:“本事人啊,可惜了!是战死沙场?还是得病走的?”

       福臣道:“说是肠子烂了,从大罗斯来的洋大夫给开的刀,换上了一截狗肠子。唉,换上没多久,人就走了。”

       孟祥临一拍桌子,大声道:“真是他奶奶的胡闹!那些洋玩意儿,大多都是害人的东西!”随即又道:“听说前几年表姐夫去了一趟上海,回来时,带回的东西,装满了十六辆小轿车子,其中光上好的云土,就有四大箱。”

       福臣道:“承平在军中人称‘小孟尝’,自己全无积蓄,那些东西,都是朋友送的。”

       孟祥临道:“那些东西分给表弟多少?”

       福臣道:“承平给我的信上说,他爸带回的东西有我一半。在上海,他就给分好了。”

       孟祥临道:“表姐给你多少?”

       福臣一笑,道:“给了我三十大洋。”随即笑道:“我没要。”

       孟祥临眯着眼睛看着福臣,问道:“表弟与表姐可还有来往?”

       福臣笑道:“钱是人家老吴家的钱,给不给都是人家的本分。快到七十的老姐姐乃是亲姐姐,逢年过节,平常日子,该看还得去看。”

       孟祥临道:“听说你们甥舅情谊很好。他小的时候,冬天屋里冷,你解开棉袄,把他放在怀里,他把屎都拉在你的身上。”

       福臣道:“承平这孩子,从小儿我就打心里稀罕。”

       孟祥临道:“当年表弟独自一人,一路步辇儿曾去过关东平顶山。现下从家门口儿坐上火车,一路南下,用不了几天就可到得上海,表弟为何不去上海找他?”

       福臣道:“承平在外做的是大事,我去了,岂不给他多添麻烦?再者说来,命中没有的东西,不可强求。”

       孟祥临大笑道:“我表弟还是当年的那个表弟!表弟这等为人,正是表兄赞成你的地方!既然来了,就陪表兄多待几天。”

       佣人将酒菜摆上,又进来一名身着劲装的年轻人,与孟祥临说了几句后院武场的事,随后二人便吃喝起来。

       喝下几盅酒,孟祥临看向窗外,眼中满是挂念之色,说道:“张淼这孩子有几年没见了,上次见他,还在他刚出讲武堂那年。后来,他在沈阳接连给我来了两封信,说是当了营长。再往后,就没了消息,东北又是给日本人占了,这几年,让我的心始终悬着。”

       福臣道:“张家老二,打小儿就仁义,虽说是亲兄弟,脾气秉性与他哥哥完全不同。将来做了大官儿,也是清官、好官。我那文渊表兄曾给张淼看过相,说他将来官居四品。文渊表兄能断人生死,从未错过,因此张淼不会有事,表兄无须担心。”

       孟祥临面露喜色,道:“这孩子,嘴真严实。这么大的喜事儿,竟没让我知道。等我见着他,得好好说他几句。”

       福臣道:“三岁看老,万事天定。张淼打小儿就言语得体,举止稳重,天生就是做官儿来的。”

       孟祥临道:“承平二十八岁当师长,全师集合,承平站在军前,一声‘立正’,声音就如同在全师所有人的耳边喊出。这是天生的官威,这种本事,乃是老天给的。”

       福臣道:“能做大官的人,不论善恶,都不是凡人。凡事不分小可,都有天数!”

       孟祥临道:“四品官儿,不过一个知府,放在张淼身上,还是小了点儿。起初我以为,他至少可以做到承平那样的督军。照我看来,这种天生做官的本事,张淼绝不在承平之下。”随即又道:“官大必险!四品也好,不上不下的,倒也安稳。”说着大笑起来,笑道:“还是老了,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

       佣人端上一个青花大碗,满满的一碗肉,散发着浓重的香气。佣人将肉碗放在桌上,说道:“村头儿白记汤锅的烫驴肉刚刚做得,今儿个白三儿生火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

       孟祥临道:“宰驴的自身偷懒儿,那头驴只是晚些遭罪,多活一阵儿,但驴终究还是躲不过零着、碎着下汤锅。”说着将一块驴肉夹入福臣的碗中,又道:“董孝渊现下教多少徒弟?其中可有像点样儿的?”

       福臣道:“说来也巧,我新赁的房子,与董孝渊教场子的院子紧挨着。他现下教十几个徒弟,有几个功夫很不错。”

       孟祥临道:“董孝渊有两把真刷子!”说着看了福臣一眼,又道:“表弟你练武的天分也不差!”

       福臣笑道:“自古道:穷文福武。我小时家境早已败落,哪还能一门心思拜师习武?”

       孟祥临轻轻点头,叹道:“这世上,毕竟只认人不认钱的真正名师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啊!”随即又道:“表弟也是好武之人,吃过饭,还与上次一样,看看表兄的场子。”

       说完这话,两人很快将饭吃完。福臣随孟祥临穿过三层院落来到后院,见二十几个身穿劲装的人,有的打拳,有的站桩,有的在习练刀枪棍棒,场面甚是热闹。

       福臣站在身边,孟祥临兴致颇高,抬手招来一名正在练棍的年轻人,说道:“三胖,老师看看你这半年有无长进?”

       三胖生得腰腿粗壮,浑圆轴实,一张圆脸,头发黑亮,两鬓剃得溜光。此刻听老师要验试自己的功夫,颇显兴奋,忙道:“老师要我练些啥?”

       孟祥临一指自己的小腹,说道:“你退开十步,用你手中的白蜡杆子,使足气力,对准老师这里顶一下,让老师看看你此时的劲力。”

       三胖面有难色,道:“老师,这样行吗?”

       孟祥临脸色一沉,喝道:“你只管去做,不得留半分气力!”

       此时,一众徒弟也都停下招式,围拢过来。

       三胖向后退了十步,双手握住白蜡杆棒,向前疾跑,白蜡杆棒的前端,猛地撞向孟祥临的小腹。就在杆棒撞上小腹的一瞬,只听孟祥临轻轻“嘿”了一声,但见三胖如遭电击,壮实的身体向后飞出两丈多远,仰面跌倒在地。

 

       


      孟祥临师从河北武术大家晋瀚章。大清咸丰年间,太平军北路军攻打沧县,主帅林凤祥单手持三十八斤大刀,悍勇无敌,连斩多名武举出身的清将,一时无人能挡,眼看城池将破。危难之际,正值壮年的晋瀚章与一众武林之士,从城中杀出。晋瀚章手挺长枪,与林凤祥剧斗二十回合,一枪刺中林凤祥的大腿。太平军伤了主帅,锐气大挫,被杀退二十余里,才稳住阵脚。后来,太平军势大,城池终被攻破,但激战中晋瀚章仍枪挑太平军将佐十数员。战后,朝廷念其功劳,授其宣慰使司佥事这一正五品的官职,晋瀚章却坚辞不受,仍是设帐授徒。孟祥临便是晋瀚章晚年收的关门弟子,也是最为得意的弟子。

 

       


      住了几日,福臣与表兄道别,走到村口儿,见道旁搭着一间草棚,棚中架着一口汤锅,锅底烧着干柴,锅中汤水鼎沸,四下散着肉香。汤锅近处,立有一高四矮、一粗四细五根木桩,高粗的桩上拴着一头毛驴。驴的四腿,分别被固定在四根矮细的桩上。毛驴近处,架着一口小锅,锅中烧着开水,开水中煮着一柄毛刷。锅旁木凳上,放着一把短刀。草棚四周围着一些人。只听汤锅前的一人大声吆喝:“烫驴肉,现烫,现割,现煮,部位任挑,随您心意!”

       有一人走到驴的近前,抬手一指驴的后腿,说道:“给我来这块。”

       汤锅前的这人笑道:“真是行家!驴腱子最是耐嚼,夹上火烧儿,吃上一口,那叫一个来劲!”说着走到烧满开水的小锅前,拿起其中的毛刷,猛地印在驴的后腿上,驴仰头嘶声惨叫。这人拿下毛刷,拿起凳上的短刀,将刚刚烫过的这块肉一刀割下,驴再次惨声嘶嚎。这人笑着将这块驴肉丢进了汤锅。

       福臣背过脸去,快步走开,心道:“为了一口吃食,竟是这般残忍!即便它是畜牲,就是生来给人吃、给人用的,你吃它的肉,要它的皮,也应一刀给它个痛快!就在福臣思想之时,身后接连传来话语之声:

      “当下官府就是这毛刷、快刀和汤锅,咱百姓就是这头驴,任由官府的毛刷烫,快刀割,再一块一块地被丢进汤锅。”

      “多亏现下没了锦衣卫,要是还有,就洪先生你这番话,还不被锦衣卫捉去剥了皮?”

      “谁说现下没有锦衣卫?我看县城里的侦缉队,比古时的锦衣卫还要豪横!还要凶残!”

 

       


       红色锦帕上浸着几块湿渍,散着淡淡的异样的气味。

       秦天禄将锦帕叠起,放在枕边,轻轻吹熄了桌上的红烛。

       方琳躺在大红锦被中,一脸娇羞之色,轻声道:“都五天了,才让你……”

       秦天禄钻入锦被,轻声道:“日子定的不巧,没想到正日子,你来了经水。”

       方琳笑道:“好饭怕晚吗?”随后轻声自语道:“男人一生看重的,就是这点儿贞红。”说着给秦天禄掩了掩被子,又道:“刚刚见了红,你还向红烛顶礼膜拜呢。我看了,心里直想笑。”说着轻咳一声,连忙又道:“不想北大的高材生,也会如此的封建!”

       秦天禄轻声道:“先人遗下的东西,后人实在难以免俗。”

       方琳道:“我的一个同学,家住保定,洞房花烛,未及天明,两人就闹了起来。转天我那同学一个人跑回了娘家,随后她的几个哥哥,就把两人的新房给抄了。双方打到官府,最终退了婚,新娘家赔给新郎家一笔钱。”

       秦天禄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此美妙的时光,他们为何闹了起来?”

       方琳笑道:“你傻呀!这还猜不出?还不是因为遗在你心中的那件不能免俗之事!”说着娇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娇声道:“痒,你的脚,碰到我的脚了。”

       秦天禄道:“你的脚,我很好奇,为何没有缠足?你也赶上了前清。”

       方琳笑道:“裹小脚儿很疼的,就像……就像……反正比刚刚你那第一下儿还疼!我裹了几天,实在受不了,就把裹脚布解了。我妈吓唬我说,你不裹脚,不但将来嫁不出去,还会没脸见人,更会丢了家里的脸面。我说,要是将来因为脚大嫁不出去,丢了你们的脸,我就去死。谁知,我的命好,大清亡了,建立民国了!”

       秦天禄道:“原来你是怕疼,我还以为你早先就有对抗封建礼教的新思想呢!”

       方琳道:“我哪有那么多的新思想!笑不露齿,三从四德,我的思想旧得很。比如,起初我的奶子一大,我就用白布扎起,生怕别人看见。谁知越扎越大,就扎成现在你喜欢的样子。我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你第一眼看我的脚,第二眼就看上了我的胸,第三眼才看向我的脸。”

       秦天禄笑道:“照你说,我也忒色了。”

       方琳娇笑道:“色,色,你的手摸来了,你可是又想色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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