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要同李荭一起,李长生也不好同去,便主动说做梁崇的向导,一同游湖。
“姚琪和夫人一道去,别被人冲撞了。”梁崇话音才落,柳韫月停下脚步,“这是怕我跑了要找个人看着我?大可放心,我儿子还在你船上呢,跑不了。”
“你......”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都惊了,怎么说吵就吵起来了,李荭赶忙打圆场,“有我陪着,无人冲撞的,先生放心!”
“随便你们。”梁崇被气得心肝疼,径直往湖边走去,只想清静清静。
本来计划和她划着竹筏游湖,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一厢情愿,她心里怕是没有半点开心的。
“不敢问尊兄高姓?”
肃着一张脸,梁崇出神地望着湖上乌篷船,老叟足足架了四根鱼竿。
李长生也不等他回应,自顾说道,“现在时节尚早,再晚些湖里荷花才大片的开,若是再晚些,莲子、菱角就都熟了。”
“这里头湖鲜不少咧,银鱼、青虾可多了!只加点盐巴都能鲜掉舌头。”
“您瞧船上那老头,就是在那钓虾呐!也不知道他们今天网了银鱼没有。”
四周只偶有簌簌风声,李长生显得格外聒噪。
“梁。”
“啊?”
“我说我姓梁。”
“噢噢噢!梁先生!瞧您应当是北方人,头一回来?”
“是,不过不是头一回,曾路过几次。”梁崇本还想说带着夫人来是头一回,只是方才那一遭,又不想提起她,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李长生为人虽然性格憨厚,但常年混迹在戏班里,对于俗务还是多少通一些,识时务地没有提起方才的夫人。
梁崇收回目光,落在李长生身上,“瞧你对这地界十分了解,是本地人?怎么称呼?”
“哈哈哈是,我是土生土长在这儿的,住在不远村子里,打小就在这一带摸鱼抓虾,秋天还上山摘野果子。”
“不过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梁先生要等夫人,想是还得一会儿,不如咱们去附近茶楼坐坐?离得不远,二姐寻来不见定带着夫人来那找咱们。”
梁崇朝着金明寺方向望了望,“也好。”
因着不放心,还是交待姚琪在湖边等着柳夫人,到时引她们来。
虽是在这偏僻处,却不破落,在山旁湖畔又别有一番雅致意味。
入得茶楼,果然都是些长衫文人。
“我虽不懂茶,只听说这儿老板很是有些好茶,梁先生是大人物,今日刚好试试传言虚实。”
“大人物当不得,我夫人倒是爱喝茶,尤其喜爱莫干黄芽。”
“真是赶巧,此处莫干山正是产地,咱们只叫掌柜上来,遇着好茶献与夫人也是美事一桩!”
梁崇没应承他,随小二进了雅间。
一套定窑器皿与茶汤甚是相称,汤色明亮、嫩香持久、入口鲜爽甘醇。
“确实不错,比起昔日喝的更多一分清甜!李先生所言不虚!”
李长生是个俗人,不懂什么茶,也尝不出好坏,见他满意也放心。
心下疑惑,平日戏班也见过不少富商显贵,却从未见过如这人般通身气度,应当不是寻常商人。
他自称北方来的,一口官话,只怕就是京城来的,恐是个大官。
“害!我就是个敲锣的,哪里当得起什么先生,您叫我长生就行。”
“有个朋友是个读书人,常写一些杂剧、话本,他带我来过几回,我纯纯糟蹋东西,也喝不明白。”
“梁先生还满意就成。”
梁崇闻言笑了笑,“不过是解渴之物,还论什么明不明白,解得渴了,就算明白。”
心下想着,敲锣的莫不是做傧相,实在是可惜了。
可叹民生多艰,多的是人不识字又无本钱,罢!好歹有个营生不是。
两人这边七啊八地聊着,隔壁忽地传来些不堪语句。
这茶楼隔音不好,进门便知隔壁有人,只不过二人都没在意,没想到那头越说越不顾及,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正炫耀自己勾搭上高门闺秀,展示那小姐寄与自己的书信呐。
言语粗鄙,圣贤书都读狗肚子去了。
梁崇听到那人说趁小姐随祖母在庙中祈福小住,贿赂方丈也入住西厢,一来二去将个清白小姐哄到了手,真心倒罢,偏这是个衣冠土枭!
再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好悬没把个实木桌子震断。
本来这种闲事梁崇不欲多问,偏生见了柳夫人连路人摔了都要看看摔着没,若是知道了,定是要管上一管的。
“自诩文人,却做出这等下作行径,今日算他倒霉,撞到爷刀口上了,看爷要他好看!”
一把扯下腰间玉佩,两三步入了隔间,活像个醉鬼一般,拨开凑在一起的几个瘦弱男子,直冲手里还拿着信笺的张协而去。
碗口大的拳头一拳砸在他面门上,未说一句话,张协生生挨了四拳三脚。
“鲜廉寡耻的东西,还妄想入仕,凭你这破烂人品,当个秀才都算上天怜悯,再别做你的春秋大梦!”
几个年轻男子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扯,不是什么仁义趋势,只怕出了人命不好脱身。
“哪里来的莽夫,无缘由地闯入伤人,不怕报官抓你吗!”
“哼,凭尔等鼠辈?”
梁崇都不屑打量这几人,因着年纪轻,自恃肚子里有点墨水,便做一副孤高傲慢姿态,只想全世界围着他转才好,私下又好做戚戚小人,真要比起来农妇还需下地耕作、居家纺织。
天下最无用的便是这一群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李长生也被他吓到,这种事他倒是没少见,不过这种话从这批文人嘴里出来还是头一回听。
原读书人也出这等下三滥的异类。
那四五个青年虽是不忿,看对方气势逼人,穿着不俗,也不敢太过。
“先生总有个理由,不好如此无故伤人。”
“这宵小盗我财物,被爷发现亲手拿住,怎么?窃贼打不得?”
李长生方才便有猜测,故也不怕梁崇会吃亏,“我道什么,原是个贼人,合该送官去,打六十大棒再丢牢里头去。”
“血口喷人,总得拿个证据,朗朗乾坤,竟如此污蔑于我!”
张协挨了狠打,气愤不已,自己着实没做过,也不记得得罪过这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