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莫怀楚不由得身形一僵。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衣仙子现身眼前，恍若遗世独立，面容如玉，眼眸深邃，仿佛无喜无悲，宛如雪山之巅的清冷月光，长发似银丝流淌，随风轻扬。
若叶长离猜得不错，她便是莫怀楚口中菁山宗三长老，青筠，苦渡下阶的灵力。
青筠长老目光冷冷的看着莫怀楚，语调清冽却带着不容置喙之感，“还来。”
莫怀楚下意识地将如意袋掩于身后，可再看向众人，他们却不知何时退至青筠长老身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你们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莫怀楚语气哀怨道。
三人中，特别是叶长离，看着莫怀楚一脸大失所望的表情，不禁笑道：“你那如意袋里的宝贝，该不会都是偷来的吧？”
“当然不是！”
莫怀楚方才还气焰正盛，虽知叶长离只是在拿他打趣，想让他交还羽衣，他本想周旋一二，但如今似乎也已提不起兴趣了。
“拿去。”
莫怀楚从如意袋中取出青鸾羽衣，毫不拖泥带水，一把丢给了青筠长老。
青筠长老接过羽衣，眸色却见未缓和，反倒凝重几分，只听得她轻叹一声，“怀楚，你回去好生与你兄长道个歉，他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嘁，”莫怀楚依旧不屑，“出都出来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
“既已到了落日岭，你也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吧。”
青筠长老闻言，幽深的眼眸中是止不住的失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其实不必如此……”
这话听上去另有隐情，一听此言，莫怀楚脸色亦是蓦地一凝，眼中情绪看不真切，似是嗔怒，似是责怪，又转瞬即逝。
不过青筠长老或也觉不妥，及时止住了言语。
叶长离很少见到莫怀楚表露这样的情绪，平日里多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想来也是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青筠长老见他如此，只得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几人面面相觑，生出几分坐立难安之感，最后还是叶长离忍不住出声问道：“莫公子，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提到此处，莫怀楚似乎又来了兴致，方才的阴霾随即消失不见，他几步走至叶长离面前，又从如意袋中取出一样物件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叶长离看着眼前的东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拜师帖。”莫怀楚目光异常笃定。
叶长离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有些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给我的？”
“当然。”
“这……”
叶长离话未出口，萧肃已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叶长离面前，“你非九牙山弟子，而且，她不收徒。”
莫怀楚这才正眼看向萧肃，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阿离，原来你师兄是会说话的。”
叶长离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捂了他的嘴，奈何为时已晚，怎能如此口无遮拦！
她小心翼翼的侧过身，果然瞥见萧肃脸色沉入寒潭，眸光也凌厉几分，盯着莫怀楚如同看死物一般，而莫怀楚也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见势不妙，叶长离立即出言缓和道：“那个……你刚刚不是说要自立门户吗？”
“若是能和阿离一起，这门户不立也罢。”
“青筠长老还在此，你……”
“不用管她，她就是我哥派来盯着我的，只要不做太过出格的事，她是不会干涉的，试炼拜师，整个灵修界皆是如此，我自然也可以。”
虽说如此，但也几乎没有过跨宗门拜师的先例，也正因如此，才没有明令禁止。莫怀楚倒是挺会钻这个空子。
叶长离还是十分为难，“可是菁山宗和九牙山的功法大有不同，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教你。”
“没关系，我可以从头学。”
“但我不也知该如何教你。”
“想怎么教怎么教，只要是阿离教我就行。”
叶长离能感受到，每说一句，萧肃周身气氛便骤冷一分，他似是不想再听莫怀楚这般无理取闹，直言拒绝：“不行就是不行。”
而莫怀楚却不理他，直直看着叶长离，眸中仿佛不知名的情绪翻涌，片刻之后，他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这才沉声道：“阿离，你收下这拜师帖，从前的事，我们就当两清了。”
叶长离闻言一怔，没想到莫怀楚会拿两年前的事当做筹码，若是他执意如此，救命之恩，叶长离断然没有理由拒绝。
“什么事？”萧肃向叶长离冷言问道，仿佛他们之间又隔出千沟万壑，如同从前一般。
身侧裘天佑与青筠长老，也一同投来探究的目光。
“这个……”叶长离双手不自觉的攥紧，此地耳目众多，她还未洗脱罪名，当年之断事不可轻易说出口，否则平白将莫怀楚也置于不利之地。
“师兄，”叶长离刻意放柔了声音，“此处不方便，待回了九牙山，我再将此事说与你听。”
叶长离本想着多解释一二，打消萧肃心中的顾虑，但只此一言，他神色竟已缓和许多，如春日冰雪消融，叶长离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心想最近师兄确实好说话了些。
随后叶长离又看向莫怀楚，十分郑重道：“莫公子，你所言之事，我现在还无法应下，但我一定会好生考虑。而且......”叶长离挤眉弄眼地向萧肃那侧偏了偏头，“还得需要要师兄好好考虑考虑。”
“我拜你为师，要他考虑做什么？”
“因为按我们九牙山的规矩，我若要收你，得掌座师兄点头才行。”
一听此言，莫怀楚一改方才沉重神色，迅速将拜师帖收了起来，“那，那待我通过此次试炼，再说也不迟。”
两人各退一步，此番闹剧也就如此过去，但叶长离却未觉轻松，师兄，莫怀楚……有些事情不该继续含糊下去，是该找个机会说清楚了。
……
“哟！这不是九牙山的人吗？”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
叶长离心下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用转身，叶长离便已知来人是谁，说来也算是“老相识”了——万岭宗大师兄，贺云阳。
“还真是阴魂不散。”叶长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南狸山，戎州城，还有如今的落日岭，竟都能撞见他，一旦撞见，便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真不知该说他道貌岸然还是嫉恶如仇。
贺云阳双手抱胸，双眼微眯，嘴角轻浮的上扬，“萧清川的后人，还有菁山宗的二世祖，这组合还真没半点新意，那九牙山的魔女呢？不会是自知罪孽深重，自我了结了罢！”
他故意放高了音调，人群立即向他们这边看来，不一会儿便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数异样的眼光投来，人群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但叶长离早已习惯了这般场面，除了心中生出一丝厌倦之感，再无其他，她将身形半掩于萧肃身后，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眼，若被贺云阳发现她也在此处，恐一时难以收场。
叶长离如此，青筠长老却并不适应，本是深居简出，又见来者不善，她眼眸微凝，苦渡阶的威压隐约释出，瞬间令在场所有人呼吸一窒，喘不上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