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面,梁明赫听到了清溪的哭喊声,也从房里冲出来,“呜呜耶耶”嚎啕不止。在院中被两个仆人拉住, 不能向前。梁家的镖师、仆人、庖夫等人都跑到院子中,不知如何是好。
梁夫人见状,自觉颜面尽失,不禁怒火中烧。她站在正房门口,令仆人将梁明赫捆起来,抬回西厢房。一面下令,绝不许清溪进来。再差人去清溪家,催促她爹娘来将清溪拖回去。
一会儿,院中开始安静下来,只有梁明赫“呜呜耶耶”嘶哑的干嚎声还能隐约听到。大门口,清溪的哭喊声也渐渐远去,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梁子若跟着母亲回到房里,她见母亲怒气未消,也不敢说什么。两个人进了后堂内室,梁夫人坐在桌子旁,忍不住唠叨起来:“这等贱人,当初吾见其家贫,便收其做个丫鬟,亦算是助其家一臂矣。却不知贱人竟勾引你哥哥,做出此等下贱之事。吾将其逐出梁家,从此再无瓜葛。 谁料其竟然复来梁家寻事,是可忍, 孰不可忍!”
梁子若见母亲一味地指责清溪,偏袒哥哥,实在忍不住了,轻轻地说道:“娘,此事哥哥亦有错嘛。 依女儿所见,他亦倾心清溪也。”
梁夫人眉头一皱,嗔道:“何出此言? 吾儿如何会倾心于一个下人? 倘若非其勾引,亦不会做出此等不得见人之事也!”
梁子若又细声回道:“可事已至此,其腹中所怀之胎儿,毕竟为哥哥所为。娘不许哥哥娶其为妻室,可做偏房小妾,却是可行也。”
梁夫人一听大怒,“呼”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斥责梁子若道:“亏你想得此计,吾梁家乃远近闻名之大户人家,如何可娶下人? 偏房亦无可能!”说完,又重重地一屁股坐下,口中又滔滔不绝地指责起清溪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女儿没有出声,便停嘴抬头,却见女儿面无表情,便叹了一口气,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下,道:“婚嫁之事,须慎之又慎。其一,定须门当户对;其二,身长及容颜缺一不可。否则于亲戚、邻里,及庄上诸人面前,还有何颜面!”
梁子若听罢愕然,暗中思忖道:“娘怎会如此偏执啊? 真未料到于婚嫁上,娘竟是这般固执、偏见!”
她从正房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想起母亲的话,心乱如麻。她喜欢张承宇,按照母亲的标准,他虽然家破人亡,可毕竟是宋国公的后代,门当户对似无疑问。他五官端正、长相俊美,容颜亦无可挑剔。可身长尚不如我高,娘却是无论如何不会苟同的。想到这,她顿觉心烦意乱。
灵溪见她回来,神情沮丧,猜到可能是因为清溪的事,让她又想起了张承宇。于是她把刚泡好的茶,倒了一杯, 递给梁子若。梁子若接过来,用嘴吹了吹,又把杯子放下了。
她“咳——”了一声,对灵溪道:“俺娘也太不近情理,生生将哥哥与清溪拆散,他二人可如何是好?”
灵溪无可奈何地道:“还能如何? 如若老爷在家,或许便不同矣。”
梁子若一想,确实如此,如果爹爹在,恐怕就是另一种样子了,可爹爹偏偏不在。她又想起了张承宇,忍不住又叹起气来。灵溪一见,半开玩笑道:“可又念起张公子乎?”
梁子若烦躁不安,道:“思却如何?不思却又如何?”
灵溪微微一笑,道:“小姐息怒。奴婢只是不愿见到小姐与公子,将来亦弄成如此结果而已。”
梁子若听了一楞,忽觉如梦初醒一般,心想:“若如此下去,极可能亦变成哥哥与清溪一般矣。” 她又想起灵溪说过的话,建议自己去找张承宇,觉得这是个办法。可要她就这么走了,她又于心不忍,心中一直犹豫不决。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忽然听到大门外又喧闹起来,梁子若让灵溪去看看又出了什么事,自己还继续想着心事。很快,灵溪就跑回来了,满脸紧张的神色,前脚刚一迈进门,就忙不迭地禀报道:“小姐……,大事不妙也!清溪投河矣!”
梁子若一听,如雷轰顶。她两手一抖,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掉到桌子上翻了,茶水撒了一桌子。她一下子跳起来,吃惊地问道:“若何? 怎会如此?”
灵溪又接着说道:“灵溪爹娘及弟妹均在门外,跪于门前,要梁家相助将清溪葬了。”
梁子若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清溪家贫,其父常年病卧,只能做些简单活计。家里主要靠其母编织些竹筐、斗笠等等物品度日。 清溪在梁家服侍梁明赫之时,稍稍减轻了家里的负担,还能常常周济补贴家里一下。现在她被赶出梁家,又有孕在身,想必家里的境况更糟了。她站起身来,从虚掩着的门缝向外看去,见院子里站了很多人,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她回头对灵溪道:“速去瞧瞧此事如何矣,复回告我。” 灵溪答应着出去了。
梁子若不愿出去,一来,家里的事,现在母亲在管,自己不好插手;二来,她觉得梁家对不起清溪,自觉心中愧疚,无颜面对家中众仆人。
灵溪很快就跑回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人令守门之镖师将其逐走,言清溪投河之事与梁家无关。诸镖师不忍动手,遣人请示赵伯。赵伯乃自出银两,托人送与清溪父母。其它仆人亦在凑些银两与其父母。” 梁子若一听,忙让灵溪将自己值钱的首饰收拾一些,一并送去。
灵溪出去后,梁子若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清溪的下场和哥哥的现况,心中悲伤不已。她突然觉得很孤独,她很想念张承宇,心中开始懊悔自己那样无情地与他分别。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母亲的想法和做法,如果自己一定要嫁张承宇,不知道母亲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又想,无论成功与否,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要努力去做。因为如果不去做,那是肯定不会成功的。唯有尽力去做,方有成功的希望。她思前想后,终于下了决心:离家去追他。
主意已定,她忽然觉得好像一下子卸掉了千金重担一般,浑身一阵轻松,便立刻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她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可以去寻找张承宇,和他在一起,帮他去做他要做的事,她想起来就很兴奋;另一方面,她要撇下爹娘和哥哥,远走高飞,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这样一想又很难过。就这样她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哪种滋味。
这时,灵溪又回来了,她一进门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们怎么收集了一些银两和首饰,怎么将其交给灵溪的父母,怎么将他们一家人送走,等等。她讲着讲着,发现梁子若没什么反应,这才停下来。
梁子若放下手中的东西,抓过灵溪的双手,郑重地说道:“灵溪,汝此前所言极是,吾已决心去寻他了!”
灵溪听了一愣,随即伸出双手,一把抱住梁子若,笑道:“欣喜至极,汝心明矣!你离开之后,吾会思念小姐的。”
梁子若也抱住灵溪,说道:“吾亦会思念你也。”两个人抱在一起,久久不肯松手。
过了一会儿,灵溪道:“小姐,吾助你收拾东西。小姐意欲何时离家?”
梁子若道:“明早便走。若等爹爹回来,却脱身不得矣。” 又道:“吾离此而去,汝却如何?”
灵溪道:“小姐无需担忧,奴婢自会做其它活计。”
原来,灵溪的父母原都是这里的仆人,由梁贵仁做媒成了亲。成亲后还如从前一般,住在梁家,故灵溪并不担心。两个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商量着如何知会家人、何时讲,以及怎样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