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节前府衙官员都要找地方聚聚,在饭桌上总结总结一年的功绩,重要的是饭桌上大家的关系会更近一层,便于以后更好地开展工作。
申简辰自然被邀请,接到请帖时,满心不愿到吃吃喝喝的环境中应承,怎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与千里寻在神柳下相认后,对方还是拒绝,搞得他一不高兴转身离开,离开又十分后悔,为何不与她多聊会儿?
本来盼着她按时来陪梦容,趁机再与她多多相处,可苦荞前来,说自家小姐临时有事,明日才来。
“明日”这两个字说起来多容易,可对于期待见到想见之人的申简辰来讲,却十分有力度。
别说他,就连梦容也甚觉失落:“回去告诉淑真,她要是明日再不来,我就去望月轩找她。”
苦荞回道:“我定将郡主的话一字不落说与我家小姐。”
申简辰决定还是去参加聚会,不为别的,只为能从朱晞颜或者他儿子口中听到关于千里寻的信息,哪怕他们只会提到“淑真”这个名讳,他也会觉得心满意足。
苦荞从幽林别居回来,将郡主的话回了。
千里寻笑道:“看把梦容急的,明日我办完事,肯定去幽林别居陪她,大不了陪她住三五日。”
“小姐只能住两日。”
“为何?”
“两日后就是春节。”
“看我这记性,好吧,两日就两日。”
官员们聚会放在午时,申简辰踩着点儿赶来,既不显得为一顿饭过于积极,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身为王爷竟然不守时。
宴席安排在聚香楼一层,只因一层够开放,方便众人交流。里面摆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得满满当当。
当申简辰带白风走进聚香楼时,众位大人迎上来,行礼高呼:“仪王殿下!”
王爷被这么多老家伙拜,白风感到十分荣耀。
“诸位在知府大人的带领下,为临安政事操持,十分辛苦,我替官家感谢诸位,大家尽快落座,吃好喝好。”申简辰说着他不喜欢的客套话。
众人不再多礼,各自归座,朱晞颜则将仪王请到最尊贵的位置。
申简辰大略瞧了一下,这一桌坐的全是从五品以上。
接着朱晞颜代大家请仪王讲两句,申简辰拒绝,他不想再说些没有营养的话。
朱晞颜通过仪王的表情和语气判断他并非客气,便不再强求,也更放心大胆当着仪王的面向诸位官员总结府衙一年以来的卓越贡献。
申简辰并未仔细听,但也听到一些内容,无非是夸赞炫耀之辞,即使提到问题,也都无伤大雅,有些问题仔细思索,竟然也可成为功绩之一。
终于讲完,大家开吃,然后有舞伎前来献舞。舞乐声响,大家觥筹交错,个个脸上挂满笑容。
互相敬酒是少不了的,官员们三三两两一起前来敬酒,申简辰应接不暇,还好他酒量够大,否则会被众人喝趴下。
白风一直站在王爷身边,现在的他除拳脚功夫长进以外,最大的变化就是见到美食不再像以前一样流哈喇子,因而无需心猿意马,全部注意力都能放在王爷身上。
大家络绎不绝向王爷敬酒,白风很担心,本想替王爷挡酒,见王爷面不改色,应付自如,便知王爷酒量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大家敬得差不多时,林觉端着酒盅前来:“仪王,下官敬您,您随意,下官干了。”
申简辰见林觉换上新官服,想起他已被升为统制。之前的统制被朱晞颜随便找个理由同级调走,向申简辰汇报时,他猜到是因林觉查找散播流言之人有功,便点头默认。
“恭喜林统制官升一级。”申简辰举起酒杯。
“下官定不辜负仪王、知府大人和诸位大人信任,以后会加倍用心做好每件事。”林觉说完一饮而尽。
申简辰也一饮而尽。
正当二人饮完,林觉打算向知府大人敬酒时,陈浩宇闯进来:“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
舞乐立刻停下,陈浩宇躲在舞伎身后。
众位官员瞧去,只见朱家千金冲进来:“陈浩宇!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陈家若不退婚!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二人绕着舞伎追赶起来……
见到喜爱之人,申简辰自然欢喜,心里乐道:“没想到你竟想出这种办法,只要是为退婚,我自然乐意帮你一把。”
林觉心里冷笑道:“哼!离开我又能如何?陈家虽比我林家有钱,可陈浩宇哪一点能比得上我?估计你的肠子都该悔青了。”
其他官员面面相觑,表示不理解,然后都看起热闹来。
朱晞颜心里清楚,他们昨日未成功,今日又闹到此处,不过是想逼迫他,他绝不能让两个年轻人得逞。
“胡闹!你们两个还不赶紧退下!”
知府大人的声音还是将他们镇住,两人都站住,不再追逐。
陈浩宇哪能随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朱伯伯,您也看到,朱淑真还没过门儿就这么对待我,要是嫁到陈家,我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陈浩宇指着昨日被打得乌青的脸:“诸位大人都瞧瞧,是朱淑真打的,再这样下去,我小命不保……”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陈浩宇竟然跪下:“朱伯伯,我当着众人的面给您跪下,求您答应我取消朱陈两家婚约,晚辈将感激不尽!”
千里寻心里不由赞叹:“你干起这种事情来倒十分机灵。”
她也跟着跪下:“爹,陈浩宇不学无术,是青楼和赌场的常客,还欺负良家妇女,这样的人女儿就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嫁!”
瞅到周围官员看热闹的样子,朱晞颜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努力忍住:“此乃家事,你们两个先回去,等宴饮结束再说。景元!”
朱景元知道父亲的意思,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二人跟前:“你们两个快起来,跟我回去。”
两人不情愿,朱景元先去扶自家妹妹:“淑真,你是姑娘家,更要注意形象,赶紧起来。”
千里寻还是不愿意,向申简辰投去求助的目光。
申简辰接收到目光,见到心中之人本就开心,帮她义不容辞。
“知府大人,不如将二位带到楼上的雅间,问清楚缘由,再决定如何处理。”
仪王主动发话,朱晞颜当然得听:“下官遵命。”
千里寻主动起身。陈浩宇见朱淑真不再跪着,也站起来。二人跟着朱晞颜上二楼雅间,朱景元自然也跟着上去。
音乐响起,舞伎再次舞动起来,一切恢复正常。官员们除议论议论刚才的事,继续饮酒攀谈,拉关系。
申简辰坐了一会儿,再也坐不住,起身也向二楼雅间而去,白风紧跟上王爷。
众官员瞅着仪王向楼上走去,心中疑惑,都悄悄议论着。
林觉只觉这位王爷不喜欢操心临安军政,倒喜欢管朱家的家事,实在令人费解。
来到二楼的一个雅间,门上写着一句诗“葡萄美酒夜光杯”,申简辰示意白风推开门。
白风上前将门推开,朱晞颜正在怒批二人:“今日官员都在,你们这么闹,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想要继续批评时,见仪王进来,赶紧起身拜见:“仪王怎么也上来?”
“我最喜多管闲事,故而上来瞧瞧。”
朱晞颜想起上次仪王在他面前说过的话,那时他怀疑仪王对自家姑娘有意思,现在看来多半如此。
“朱家的家事竟然惊动仪王,是下官疏于管教,还请仪王莫要怪罪。”
“我为何要怪罪知府大人?”申简辰挑椅子坐下,“刚才我大概听明白,他们二人前来不过是对两家的亲事不满,既然不满,又何必硬把他们拴在一起?”
千里寻对申简辰投去赞赏的目光,有仪王帮忙,说不定退婚之事能成。
朱晞颜立刻跪下,朱景元也跟着跪下。
只听朱晞颜说:“请王爷不要插手下官的家事。……”
千里寻没想到父亲会来这招;陈浩宇也觉准岳父实在老奸巨猾,棋高一着。
朱晞颜继续说:“淑真年纪不小,许多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已儿女双全,何况她还离过婚?名声之事仪王也尽知,又被乔家所欺,陈家愿意结亲已是不错……”
“知府大人不必担忧,这桩婚事没了,朱家姑娘会有更好的……”
仪王话中有话,朱晞颜又怎能听不出?还是坚持道:“下官不敢奢望更好的,毕竟淑真名声在外,再说陈浩宇也该承担起他应当承担的责任,还望仪王应允!”
千里寻纳闷,为何父亲要说“陈浩宇也该承担起他应当承担的责任”?
申简辰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他站起来,走到千里寻身边:“幽栖居士,可否与我到隔壁雅间一叙?”
千里寻自然同意:“仪王邀请,淑真没有拒绝的道理。”
陈浩宇一脸疑惑,目送二人出去,他想不通,为何仪王会邀请朱淑真到隔壁雅间?
白风很懂事,负责乖乖守在雅间外。
一进门,申简辰立刻说:“你也看到,知府大人态度强硬,不如今日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好以此为理由要求两家退婚。”
千里寻毫不犹豫:“我绝不会做令梦容难过之事,既然仪王的身份也帮不了我,我再想别的办法。”
申简辰很想不管不顾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喜欢朱家姑娘,不!是千里寻,可他又不愿违背千里寻的意愿。
沉默半晌,艰难说出:“好,你既如此想,我便不再强求。”
申简辰走出雅间,并未进“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进,便已表明态度。
仪王去隔壁时,朱晞颜与儿子朱景元已起身。朱晞颜猜到仪王对淑真的心思,担心他们在隔壁会有亲密的举动,见女儿进来,担忧地问:“仪王呢?”
“下楼了,他以后不会再管朱家的事。”
朱晞颜终于放心,按说女儿能跟仪王在一起再好不过,可谁让朱陈两家之事在先,最好不要再有意外发生,他实在折腾不起。
朱晞颜指着女儿及未来的女婿:“告诉你们,趁早断了退婚的心思,无论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让步!”
说完甩袖走下一楼,他发现仪王已离开。不在也好,没有仪王在,大家才能畅所欲言。
“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想想,不要再异想天开。”朱景元批评完,下楼继续陪父亲。
有什么好想的,还得继续努力。千里寻说:“喂!靠你了,回家让你奶奶认真耗着。”
“还用你说?”陈浩宇露出神秘的表情,“你刚跟仪王在隔壁说什么?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胡说,小心老娘揍你!”千里寻亮了亮拳头,走出雅间。
到一楼时,父亲正满面春光应对各位官员,已忘却刚才的不快。也对,酒桌上大家巴结他的样子足以挽回刚才丢失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