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温还姬,来到黄府大院中,起初以晚辈之礼,面见黄员外和黄夫人。然而黄公子爹娘,心知温女侠,乃是当今朝廷上下,必欲除掉的心腹大患,岂敢放心,让亲儿带她归家?
一番吵闹之下,让温还姬冷艳十分,虽敬愿楼有万分,杏眼轻视这夫妇,却是当真有十足。三寸不烂好舌头,虽然说得黄员外与黄夫人,万般无奈,无可继续还嘴;然则温女侠,哪能有兴,何再有趣,留在黄府中饮茶?正待回身离去时,黄愿楼急急叫住温女侠,告之还姬,自个五日后,便是他黄公子二十三的生辰之日,乞盼温还姬,可否愿为他诞辰之时,诚心且留黄府里,面带笑容,为他愿楼贺生辰?温女侠听罢,回眸一笑,轻轻点头。黄公子见后,眉开眼笑,不用多说。
然而黄员外与黄夫人,心下岂能为此感喜悦?那素羽环,更是对此,满腹怒火,憋在心里,不禁是对着还姬,是那样的怒目而视。但又安敢轻易,向堂堂当今武林的盖世女侠温还姬而轻易发难?
那一天,这一日,温还姬端的情愿在黄府,身居黄家一间上好客房内,哪也不去,自晌午是无趣在黄家大院内四处走动。只是静静待在那间阔气十分的客房中,陪着黄公子,坐在桌椅,相互对视,有如一路归来宋州虞城县之际,俩人坐在马车内,有说有笑,无话不谈。与晚膳,还姬俱在这间房屋里,伴着愿楼,一边笑逐颜开闲聊间,一边欢欢喜喜用膳来。以黄府在宋州首富的无可动摇的地位,吃的当然是山珍海味,食的自当是炊金馔玉。但对温女侠而言,就算所吃的是粗茶淡饭,所用之膳,是布衣蔬食,于她而言,吃进嘴里,依旧是美味佳肴。因为有他,不离不弃地坐她桌前,无时无刻在陪伴,时时刻刻,讲着笑话给她听。
客房门外,素羽环素姑娘,却是久久一阵,站在两扇所紧闭的房门外,双耳细听他二人,如此这般,坐在房内桌椅间,笑口常开。诸般笑话,黄公子说得是兴趣盎然,温女侠听得是笑靥如花。让她素羽环的小肚鸡肠,愈是忍不住地满腔怒火,嫉妒之意,尽写脸上。良久过罢,总算使她,再也无法忍受继续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门外,转身愤愤不平,嗔性大发,咬牙切齿,终此离去。
温还姬耳听八方,何其了得,凭区区素姑娘这等武艺,站在门外,又焉能瞒得过她温女侠的听觉之力?心中对此,冷傲一笑,只顾听着愿楼哥,对向她所讲的一个又一个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哪再有闲情,去理会于她?
那天深夜,黑空仰望,众星捧月,三更已至,温女侠与黄公子,这才在那间孤灯伴佳人的房间内,互相告辞。黄愿楼终需要归自己的寝屋中安心入泯。而还姬自然会在今朝夜色之下,入住黄府众多间闺房之中的此间内房里。当下送走愿楼罢,已是自己动身,吹灭烛灯,不脱一身青花衣,一袭宽裙,也是青花瓷鲜色,自是不挂楎椸上,躺在温床一张上,嫣然笑了一会后,渐渐合上杏眼光,缓缓进得清梦去。
次日凌晨,夜阑一久终逝去,迎来当天满乌云,这天是风雨欲来,阳光不照。清晨稍过,温女侠与黄公子,已然离梦,醒来现实。黄愿楼梦醒睁两眼,赶紧下床,忙忙不停,跑来还姬处,和温还姬又是一次,对坐桌间,眉来眼去,继续说笑。随后下人送来早膳,俩人依然这样,桌上可分左右坐,又分前后两处坐,边吃边聊,讲的还是欢心事,逗得仍是笑呵呵。
一间寝室,正乃黄员外与夫人共寝之屋,里内尽见装饰阔绰,样样绝品,价值白银,少说千两,多则万金。件件摆设家具,皆是任何一贫民,劳累一生,休可摆放在寒门。
这时黄员外与黄夫人,以及那素羽环和她贴身丫环小桃,四人身在这卧房,紧关两扇内室门,不许任何黄府的下人,随意进出。除小桃好生站立一旁外,老爷、夫人和素姑娘,此时三人,正坐一间桌椅上,三张嘴脸,各个商讨当下事,一件令他们几人,务必要小心慎谨,誓当要办妥之事。相谈一阵,黄老爷和黄夫人,神色难以淡定来,却见素羽环,一脸冷笑,心中不慌亦无惧。显然是对此,自信得胸有成竹,深信得事必功倍。
黄员外硬着头皮,意已决地说道:“不管怎样,此事我们是做也得做,不做亦得做。再怎么害怕,也得是到时候,怕亦得不惧。毕竟是为了我们黄家,也为了咱们的愿楼,此事不论风险多大,非为不可。”
黄夫人急急点头,不慎声音稍稍放大,讲道:“夫君所言极是,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这样。待到了晌午之时,你我夫妇,便主动去请她温还姬,让她随着愿楼来到大厅中用膳时,你我必须要厚着脸面,对这野丫头强颜欢笑,切不可再似昨日一样,对着她毕露凶光,一脸敌意。不然,这饭菜,她岂能吃下肚子里去?”
素羽环听此一言,连忙摇头,言道:“姨母不可,万万不可如此,倘若你对着她温还姬,故意强装出一脸的讨好样,这反而是露了陷。”
黄员外听罢,是赶紧对她,好好点头,不说一语,轻摸胡须,以示赞成。黄夫人不解,急忙问她,为何如此?
素羽环冷冷一笑,不急不忙地解释道:“姨母你试想一下,你和姑夫昨天对她温还姬的态度,心里恨不得要挖出她的心肝,反倒是今日,你们二人见到了她,便立即要强装出一副讨好她的笑容,这说明什么?昨日见面,格外眼红,今天一见,笑脸相迎,这焉能不会太轻易地让她必然起疑?试问她温还姬何许女子?一个在我们当今武林中,如此享有赫赫威名的她,这样一个连当今朝廷都不容易对付的女子,岂是这种毫无江湖经验之人?再加上她温还姬,自幼便尝到过亡命天涯的滋味,因此温还姬,怎是这等好糊弄?”
黄员外听到此处,微微一笑,赞道:“还是羽环你对此,想得甚是周到,到底是行走过好几年江湖的姑娘家。如若我们过会亲自去会她之时,当真要在她的面前,强颜欢笑的话,还真的会被她一眼识破。”
素羽环轻轻点头,立即说道:“所以到时,姑夫和姨母,再见到她时,必定是昨天对她是怎样的态度,今日照旧是要一副怎样的神色。因为本色出演,方能将戏演得最是逼真,唯有把戏做足,才可让她对我们减少提防。还有便是,她虽然武功盖世,剑法极深,但甚是傲慢,飞扬跋扈,对我们这些人,岂会放在眼中?因此只要我们能让她温还姬,无法看穿我们的计策,自会对我等,防备减少。当然,唯一苦的就是,我们为了要对付她,便不得不利用一下愿楼表哥了。因为只有他在温还姬身边,这次的计谋,我们才得以实施。”
黄员外唉声叹息,勉为其难点下头,道:“愿楼是我和夫人的儿子,我们夫妇俩,为了我们这份家业,得以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可以利用任何一人。可是今日,就为要对付这温还姬,居然要利用起我们的亲生儿子一回。唉,思之于此,我与夫人,焉能不为此深感内疚?”
黄夫人急着说道:“夫君无须为此自责,谁让咱们的愿楼,偏偏被这温还姬的美色给迷了心窍。夫君你想想看,若是换作是别人,对你我说那样不敬的话,愿楼心地就算再善良,又岂能容忍?可就是这妖女,真的把我们愿楼的魂给勾走了。看看昨天,这千刀万剐的臭丫头,当着他的面把我们俩和羽环这般臭骂一顿,他明明就站在她身旁,竟然只是求这妖女不要再骂,并无跟她翻脸的丝毫举动。不仅如此,她正要走时,咱们的愿楼,非但叫她留步,居然还要乞求她留下来,来陪愿楼过完几日后的生辰之日。所以你们俩说说看,这温还姬,不是用她的美色,彻底把我们愿楼给迷得神魂颠倒的话,那又是什么?”
素羽环听闻到此,脸色大变,莫再冷静,咬牙之至,恨恨讲道:“姨母所言极是,难怪我的愿楼表哥,昨日终回到虞城县,马车归到家门时,他一下得马车,第一眼见我时,却问我怎么来了?平日里我每次来到这个家,愿楼表哥哪一次不是面带笑容,向我这表妹走来相迎?原来是愿楼表哥,此次的远出宋州,奔走陈州之时,居然就在陈州遇上这温还姬。心里明知此女,就是当今皇上,所恨之入骨的杀子仇人,再加上她公然在申州、蔡州和颖州,杀害多少当朝的大小官员,屠戮朝廷万余名晋军,竟然还斗胆至极,私自和她交往密切,也不顾黄府是否必然会大难临头,偏要将她带回这个家。所以愿楼表哥,岂能不是被这温还姬的美色,迷得团团转?才使他对我这个和他自幼到大,两小无猜的表妹,也是略有冷淡几分。”
“更为令我恼恨不已的便是,我素羽环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欺凌?她温还姬仗着自己一身的好本领,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便也罢了。但是我来为姑父和姨母评理时,她居然对我吐了一口痰在我脸上。此乃我生平,当真是几曾受过这等侮辱!”
黄夫人见她这般,怒形于色,赶快好言劝道:“羽环切莫如此动怒,以免误了大事。你放心,待事成之后,咱们夫妇俩的愿楼,他依然是你的,因为我们黄家,除了你以外,绝不认任何一个女子嫁进我黄家。你更别忘了,你娘和老身,可是二十多年来迄今,相交莫逆的义结金兰,结拜姐妹。你爹和我夫君,也是多年来,结为异姓兄弟之情至今,从未改变。所以当年,当你生来这世上不久,你爹娘便和我夫妇俩,把愿楼和你早已是定了娃娃亲。因此我们黄家,非你这日后不久的儿媳不认,而你也是非我们家的愿楼不嫁。”
素羽环听此安慰,放心点首,芳容恼怒,烟消云散。
黄员外这会,有事向她素姑娘,着急问道:“羽环,你说你身上所带着的这个叫什么三日断肠红,真的挺管用的吗?”
素羽环自鸣得意,微微笑道:“姑父但且放心,需知我们江湖上常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这瓶三日断肠红,乃是数年前,我爹发高价从西域所购,将它带回中原后,自己在家中的暗室里收藏了十几瓶,又送给我一瓶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如今不幸碰上这事,它正好是我们目前,最大的用途。此毒药无色无味,仅需倒下几滴在酒菜里,让人食之,浑然不觉。入得腹中,无须一盏茶的功夫,必当全身发作,到时四肢无力,内力尽失,武功再高,犹如废人。剩下的便是其人,不停吐血,疼痛难忍,当即生不如死,毋庸置疑。连续三日地痛不欲生后,必是一命归天,若有来生,只能转世。故而它便叫这三日断肠红。”
述说此等歹毒的药物过罢,只见素羽环,不慌不急,小心翼翼,从囊里偷出一个小小雪亮的瓶子,对着姑夫和姨母的脸面上,竟是绽放笑容,捏拿在手,晃了一晃。
黄员外脸色迟疑,略显几分,忍不住说道:“此计虽好,但这让你姑父我,总感觉是否太过于恶毒了?我虽甚想除掉这温还姬,因为有她在愿楼身边,我们黄家从此,必定不得安稳。但是行这等歹毒之事,只恐有违上苍好生之德啊。”
黄夫人却是不以为意,听夫此话,冷冷发笑,不禁嚷声说道:“怕什么啊?只要不是害了我黄家上下,从此难享富贵荣华,做什么又有何妨?什么叫作有违上苍好生之德?上苍如若真有好生之德的话,那我们所生存的这片大地,为何乱世常有?盛世鲜少?上苍假若真有这么仁慈的话,又岂会坐视这千千万万的人,在这世上自古以来总是你争我夺,相互残杀?夫君啊,得了吧,我们黄家能坐稳今日在一州首富的地位,靠的何曾是上苍的眷顾?这都是除了你我呕心沥血打拼来的之外,靠的还不都是这宋州各县城处的大小官员的庇护而得来的?”
素羽环见姑父神色,有所顾忌,却是一脸严峻,似乎说教道:“我说我的姑父啊,你瞧瞧?你听听?姨母和羽环我一样,都是女流之辈,当狠毒之时,绝不优柔寡断。反倒是姑夫你堂堂七尺男儿,何以对此,略有几分犹豫不绝,徘徊不定?莫要忘了无毒不丈夫,当一个男人的一颗狠心,尚且不如我们女人的话,那么敢问姑父,这男人岂非是这世上,最任人宰割的男人?你说羽环我说得对不对?”
黄员外闻听此理,竟又哭笑不得,只好强装笑脸地说道:“羽环所言甚是啊,你说得对,在如今这样一个混乱不堪,人心道德,全都沦丧的世道。你姑夫我身为一州首富,要想日后,持续在如此一个人吃人的世上安享荣华,如若心存妇人之仁,安敢说不是在自寻短命?”
黄夫人仰首欢笑,拍拍桌子,放声言道:“夫君,你这么想就对了嘛。连我这妇道人家,犹且对此能头脑开窍,更何况是夫君你呢。待这事大功告成后,别说羽环能让愿楼重新回到她身边,咱们黄家,从此非但能继续保住这份若大的家业,并且还能平步青云,可与当朝圣上攀亲啊。那么我们黄家的荣华富贵,从此以后,焉能不是远比以往富饶百倍?到时我们黄家,至少不止是宋州的首富,而是大晋的首富无疑啊。”
素羽环这时,得意忘形,喜笑颜开地讲道:“就是,就是啊。我们都知道,当今大晋皇帝,亲自所颁布的圣意,谁若能生擒温还姬者,将她押往东京,交到圣上手里,任由圣上亲手发落的话,便封万户候贵爵之位,另赐良田千顷,赠黄金百万两。谁要能帮当今圣上,除掉这温还姬者,并且能将她项上人头给割下,将她的首级带到东京,然后身赴皇宫,觐见太极殿,面圣呈上这温还姬的头颅,则立即策封为大晋护国兵马元帅之职,赏万顷良田,赠城池一座,赐金银美女一倾州。姑夫、姨母,如此重赏,可见当朝圣上,几乎是为了这个温还姬,下了国库多大的血本啊。要是姑夫和姨母,得到圣上的这等天恩浩荡,今后这黄家的地位,恐怕就算是朝廷的不少高官,也得礼让你们俩三分也说不定啊。毕竟姑夫和姨母,那可是不仅帮当今的皇上报了昔年的杀子之仇,还帮大晋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啊。此等天大的功劳,我们岂可错过?”
黄员外与黄夫人,听言至此,已是夫妇喜悦,尽露两张面孔上,满意万分,点首赞成。素羽环春风得意,毒在心里,笑在芳容。身后丫环小桃,边听边笑,不敢插嘴。此刻听得自家小姐的这等妙计,也是禁不住对小姐,赞不绝口。
突然这时,猛地此际,一声撞开门的响声,梆梆响亮。原来正是黄愿楼,与温还姬二人,竟然正已在门外,声色不动,偷听已久。闻听至此,温女侠冷笑面带,心中对此,极为唾弃。黄公子忽听到这,是满脸不愿置信的眼神,当即不敢不信。
黄员外、黄夫人、素羽环、小桃四人,端的是四张面目,胆战心惊,安能免之?除丫环一人本是站身外,其余三人,不由自主,吓得离坐,起身慌乱。
黄愿楼冲着爹娘,大喊大叫道:“爹、娘,你们俩?你俩怎可这样?若不是我求还姬,专程来到爹娘这里,向爹娘好好讲和的话,无意间让我和还姬听到这些后,愿楼我真是不敢深信你们几个,居然如此利欲熏心,这样心存恶念。爹、娘,咱们黄家早已是宋州首富了,你们二老何以这般难以知足?还要为了这些不义之财,为了这些所谓的地位,一心一意想要置还姬于死地?”
黄夫人吓得面如土色,当然不是因眼下被亲儿所知,而是被温女侠两耳所听,立即露面,事已败落,当场撞见。惊恐地叫道:“那....那四个在门外看守的下人呢?”
温还姬冷若冰霜,轻视笑容,这下丝丝露在玉容间,应道:“就这几个在贵府上打杂的下人,还指望他们遇见本姑娘来到此处后,便能立马转身,冲了进来向你通报?早已被本姑娘点了他们的穴道,站在外头一动不动了。”
四人眼见此番阴谋,眼看这回诡计,未曾实施,便已这样被二人撞过正着,则已这般被俩人识破。端的是四张脸神,是惊是恐,是惧或不怕,只能是失望至极,万般何奈?
黄愿楼对看爹娘,气愤填膺地嚷道:“爹、娘,你们二老太让孩儿失望了。你们平日里,不愿用我们黄家在多年来所赚取的钱财,去济人贫苦,扶人之困,也就罢了。甚至是这些年来,愿楼常常乞求爹娘,多散金银,救济灾民,周众之急的时候,总是遭到爹娘的一番痛责,尽管如此,愿楼也绝不会在心里对爹娘有半点说三道四。可是就在今日此时,让孩儿听到爹娘这样的话,令愿楼知晓爹娘,明明黄家,就有此生此世,享尽不完的富贵荣华,居然仍旧为了这些功名利禄,要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啊?”
黄员外向儿,慌张地辩白道:“愿楼,你冷静点,爹和你娘,还有羽环这么做,不仅是为了黄家的安危,更重要的还不是为了你。”
黄愿楼听此歪理,冷冷一笑,叫嚷道:“为了愿楼我?只怕是害了愿楼我,终生愧疚吧!还姬是我把她带回家的没错,但那又怎样?她光明磊落,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一身傲骨,到底哪点不好?爹和娘,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黄夫人对儿,冷冷一哼,高声责道:“她是否光明磊落,快意恩仇,与我黄家何干?她行不行侠,仗不仗义什么的,关你爹娘什么事?她有没有一身傲骨,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为娘和你爹,只知她是当今朝廷的敌人,你把这么一个连当朝皇上都恨不得要亲手杀之的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带到咱们黄家来,此事一旦传出去,那还了得?你还要不要我们黄家上下,日后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呀?”
黄员外这下,继续对子,语气严谨地训道:“愿楼,你爹跟你娘,为了你,也可以不要那些更令人诱惑的财富和地位,因为你是爹娘的心头肉。但是她的到来,真的关乎到咱们黄家的安危啊。多年以来,我们黄家守着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之所以在如今这等兵荒马乱的世道而安享富贵,未曾受过任何外来的山匪的欺凌,靠的是什么?靠的正是为父和你娘,极力高攀上本地和外地的一些官府,方能平安无恙。若是让官府的人得知,似她这种胆大包天,和圣上结仇,与朝廷作对的疯丫头来到咱黄府中,而不思要如何想方设法,尽心尽力去除掉她的话,那些官府中人会怎么看?对此又会作何感想?如果要是让朝廷的人知道,是愿楼你到时将她温还姬,故意带来我黄家,其因乃是愿楼你和她私交甚好的话,那还了得啊?到时我们黄家就算再怎样家财万贯,纵然能保得了你娘和为父,亦难保你周全啊。毕竟这个妖女,她岂是一般的朝廷要犯啊?愿楼,这种权衡利弊之下,安敢由你胡来?”
温还姬听他此理,更是冷艳无比,严正地回道:“哼!要是到时候,朝廷的人胆敢对我的愿楼哥有半点伤害的话,要担心的可不是你们黄家,正是石敬瑭他的龙座,还能否继续坐得稳不稳?这才是他这儿皇帝所必须十分担忧的事。所以黄员外、黄夫人,请你们二老给本姑娘听着,你们的愿楼哥他既然这般君子坦荡,不计个人得失,不顾性命之危地来和本姑娘结交。那么他的命,从今往后就由我温还姬来保护,不再有劳黄员外和黄夫人这般操心。因为你们二人,虽说一个是愿楼哥的爹,一个是愿楼哥的娘,可你们二人对他的维护,是金银珠宝;但是我温还姬对他的守护,那便是我手中这把誓要屠尽天下恶贼的公道之剑,因此谁对他的保护,是至为安全,最为可靠,只得有劳二位,好好地去参悟吧。”
黄愿楼听她此话,心下感动,自何话下?面向着她,一脸惭愧地讲道:“还姬,我....对不起,愿楼哥我,实在不知对你说什么好。”
温还姬抬头看她,秀容绽放,嫣然而笑,道:“对不起什么?一心一意想要置我温还姬于死地的,乃是令尊令堂,还有你这个和你从小青竹马的表妹,与你何关?”
黄愿楼听罢,这下又两眼愤怒,瞪着素姑娘,喝斥道:“表妹,你?你怎会如此?如若非我亲耳听到你跟我爹娘所讲的那些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置信,你的心肠,怎可这么狠毒?自幼到大,你哪里是这样的啊?你的心地善良,那可是我和你一块长大,让我看在眼里,令我铭记于心啊?事到如今,你安敢这等蛇蝎心肠啊?你还是我认知的表妹吗?你依旧是我心里所熟悉的素羽环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素羽环突见表哥,对己责斥,急着颜面,正要赶快解释时。怎料还姬不让,未待她素姑娘开口辩白时,温女侠冷笑说道:“她倒并非何时变成这样,而是她本性如此,故而谈何变化?”
黄愿楼慌忙问道:“还姬,你何以这般认定?”
温还姬冷厉地讲道:“愿楼哥,这世间的人心,若是何人能够秉执正心有多年,那么此人,就算有朝一日会离经叛道,也必不可能会因一朝受人折辱而初心尽忘。不然的话,这世上的凛然正气,焉能不是太过于脆弱不堪?”
黄愿楼听此深理,一脸不满地看着表妹,仅仅一句责训道:“羽环,你太令表哥我失望了!”
温还姬这会,有话向黄公子,忙忙问道:“愿楼哥,事到如今,闹到这步田地,那么趁现在,我温还姬身在贵府一事,姑且没有向外透露了风声,为了贵府的安稳,我大可以今日速速离去。当然,要是愿楼哥还想要让本姑娘,继续留在贵府中,来陪你过完几日后的生辰,那还姬依然如你所愿,就等几天后,愿楼哥的诞辰之日一过,再走也不迟。”
黄愿楼听此一问,不禁是情绪激动,对着还姬,十分不舍道:“不、不,绝不盼你走,只望你能多留一阵,反而更合我意。”
黄员外与黄夫人,急疯似的,双双指着亲儿,齐声骂他是多么的糊涂,是那么的愚蠢!
黄愿楼冷冷回道:“爹和娘,为了我们黄家的一己安危,甚至是一己之私,就要如此心生歹念,欲置还姬于死地。那么我又为何不能为了我一己之义,一己之道,而弃我一人的性命于不顾,弃我黄家一己私欲如粪土呢?爹、娘,这便是彼此彼此。”
温还姬微微一笑,更是抬头视他,好感之意,芳心初次,渐渐暗许;连忙点头,清脆地回道:“好!愿楼哥,就凭你这番理,就凭你这些话,我便是再想离开,也得为你暂且留下。你尽管放心,就算是让朝廷的人知晓,胆敢派兵前来这黄府,伤害贵府上的一草一木,本姑娘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黄愿楼这下,脸上露出,怡然一笑,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以后尽量在你愿楼哥面前少提便是。还姬,走,愿楼哥带你去一个地方。”
温还姬听后,急急问道:“愿楼哥,快说,是什么地方?”
黄愿楼哈哈笑罢,道:“先别问这么多,去了之后就知道。待愿楼哥几日后的生辰,再回到这来。”
温还姬满脸欢然,连嗯几声,又道:“愿楼哥先等等,还姬还有些话,要对他们说。”
且言于此,只见温女侠,欢笑的玉容,全然尽失,一脸的冷傲,尽形于色,扫视着黄员外、黄夫人和素羽环等四人。
温还姬先是高洁傲岸,对视着黄员外,朗声说道:“黄员外,我和愿楼哥,站在门外,起初所听到的话,便是你那一句,只恐有违上苍好生之德啊。由此可见,你还知道上苍会有好生之德,那便说明你黄员外,尚存一丝的良知。本姑娘知道自己的突然到来贵府,必会迟早给贵府招来祸端,谁让我温还姬,和这儿皇帝石敬瑭有甚深的过结呢。而这宋州,也是这晋国的统辖之地,因此你有此担忧,晚辈怎能不理解?但是令公子也便是愿楼哥,他的一番话,他的一番理,又何曾不无道理?一个为做帝王,不惜卖国求荣,无耻之尤的认外族人为爹。身为沙陀人,又在我们汉人的土地上,割让我们汉族的国土,送予北方辽人,又凭什么不能让在我们汉人的土地上,有着成千上万之人和他为敌?黄员外,你虽对本姑娘不仁,可晚辈念在你是愿楼哥的生父份上,自不会因你其心,而要动手对你杀之。只望黄员外今后,能够好自为之,方能无愧于愿楼哥的亲爹。不然的话,愿楼哥的心必会有多痛?你又于心何忍?”
黄员外受她此训,禁不住是羞心作祟,赶紧低头,何敢回她?
温还姬这下,对看着黄夫人,冷冷言道:“黄夫人,你一心质疑着上苍哪有好生之德?对吗?那么晚辈问你,这老天爷,倘若一直以来,实无一点好生之德的话,这世间的万物生灵又从何而来?当然,本姑娘也知道,上天很多时候,确实不长眼,不然这世上,何来的乱世?哪来的万恶当道?不过有些时候,老天爷它还真的很公正,它可以使这世道,有善有恶,有黑有白,自是有邪必有正。只是偏偏就有些人,不识天道高高在上,它可无情于万古,亦可有情待众生。”
黄夫人听罢,也是羞着头颅,一直低下,瑟瑟发抖。任她所说何话,凭她所讲何理,黄母眼下,只能这样,莫敢出声。
温还姬这时,一对冷峻的凤眼,看着素姑娘,让她素羽环,不敢迎向温女侠的犀利杏目。
温还姬朗朗斥道:“素羽环素姑娘,你这么恨我,这样一心欲置本姑娘于死地,就因为昨日我温还姬,先是对你的无比傲慢,随后吐了你一脸口痰,使你平日里的大小姐的颜面,是全然扫尽,是吗?还是因为你听到愿楼哥,在这些天来一直和我在一起,再加上这一日来,愿楼哥陪在本姑娘身边有说有笑,让你亲眼见到后,更是令你心中恼火,是与不是?那你自个为何不扪心自问,你觉得似你自己这种恶毒心肠,配得上愿楼哥吗?昔日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愿楼哥,只为救几名快要饿死的乞丐,而不惜自残有病在身的身子骨,割肉喂叫花。就凭愿楼哥这等令人叹服的善举,你区区素羽环,又凭什么配得上像愿楼哥这种普天之下,最是心慈好善的人?”
狠狠训得她素羽环,当真是咬紧牙齿,恨意憋着,不敢还嘴,休敢发作。
黄愿楼突听还姬,将此事说出,慌张问道:“还姬,你如何知晓此事?难道?是小江那天在私底之下,把这事和你说了?”
温还姬这回,重新举首,亲切望着黄公子,盈盈笑道:“愿楼哥,此等舍己为人的大善,有何不可说之?当然,你不想让太多人知晓,那更是一件真慈真善之事。因为越是做这等使人钦佩万分的善事,越是不想让人知道,则至少说明,这个人才是乱世之中,真正的活菩萨,千真万确的大好人。”
黄愿楼唉声叹息,对此不喜旧事重提,有些不悦道:“还姬,你别说了,不要说了行吗?”
温还姬欣然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了,有多少人知道,你黄愿楼是这世上极为罕见的好人,这不重要。因为重要的就是,我心里知道就足够了。愿楼哥,你不是说要带还姬我去一个地方吗?那便事不宜迟,现在便走吧。”
黄愿楼急忙点头,温还姬倒是,毫不避讳,一只柔荑,提着四尺佩剑,另只皓腕,抓着黄公子的一只手,柳眉秀眸,尽是令人心动之极的巧笑。愿楼愈是心中极乐,对适才发现爹娘的不良行举,不善之心,失望的落魄,心伤的脸色,此时此刻,因温女侠伸出手来,紧紧握住自己的一只手的那一瞬间,已是化为乌有,仿佛只当,两眼不见,双耳不闻,几乎不曾发生过一样。
俩人转身,离去此间屋子外,留下四人在里内,先是一会愣愣发呆,再是一阵失魂落魄。最后,但见素羽环,望着门外,早已是温女侠和黄公子消失已久的两道背影,不见踪迹的还姬与愿楼,终是满腔怒火,咬牙跺脚。此刻素姑娘,拿着那无法实施计划的那一瓶三日断肠红,用劲过度,往地一掷,扑通一声,摔为粉碎,里内药水,将屋内地板上,毁为些许,使这豪阔的房里,顿时美中之下,已有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