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温还姬温女侠,听闻那对夫妇,遭受这等不白之冤的前因后果,当即是整张芳容,怒形于色。随后那对恶念歹毒的洪氏父女,双双身在断头台上,仰向温还姬的凛如立身处,跪拜求饶。
无比污秽之心的父女,为求活命,居然是相互之间,丝毫不顾念父女之情,互相乞求温女侠,但得剑下饶命,要杀尽管杀她的亲生之父,要诛大可诛他的亲生独女,只求自个可保命。
温女侠凛然正心,剑下岂容这等言行举止,心中如此龌龊的父女?当下是怒气填胸,挥剑一下,一招之间,狠狠地划破了这对,万分邋遢的父女二人脖子间,立即两声凄惨叫,恶有恶报,魂归地狱。
正值此际,但看眼下,除了那对夫妇连声叫好,毫不惊慌外,其余在场,围观的一群挨肩擦背的本地县民,以及近百官兵们,无不吓得面色铁青,转头正要纷纷四下逃跑之际。却见温还姬对着群众们,嗓音极大,顺耳大吼。
温还姬清脆地吼道:“站住!通通都给本姑娘站住,不许走,你们哪都不许走!”
端的是温女侠在上,一声震耳欲聋,喝令得他们这群庶民们,不管男女,哪分老少,通通都被唬得止住拔腿立跑的脚步,威慑得断头台下的四下些许本地官军们,急欲脱逃之时,莫敢妄动一丝毫。
温还姬这下,右玉心手,所执的四尺长剑,收回左边素手握紧的剑鞘中,对着周围各处,满满站立的人群,疾声大呼地说道:“你们通通都回过头来,前面的人,皆靠近地走回来,本姑娘有话要跟你们说。你们尽管放心,本姑娘虽杀人不眨眼,出剑不留情,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倘若本姑娘要对你们起了杀念之心,依本姑娘的本事,就你们焉能逃得过?”
温女侠此话一出,响亮话音,刚一落罢,果真见得他们,无人胆敢拼命跑;个个转身,低着头颅,莫敢举目,仰望还姬的凛凛凤目。最前一些人,左右中间三方处,全数的胆战心惊,渐渐靠近那间行刑台下。
温还姬当下,终需有话,俯看断头台下四面处,比肩继踵,捱三顶四的人群们,嘹亮地言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无需对本姑娘这般惶恐不安,因为本姑娘说过,绝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人身上的半根寒毛。本姑娘之所以喝住你们不许走,让你们全都暂且留下,确实是有话,欲对我故里的各位乡亲父老,诸位兄弟姐妹们说。”
温还姬这会,又是捧着佩剑,对待处斩台下的四围处,万头攒动的本县百姓们,深深作揖;随后继续朗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众位兄弟姐妹们,十年前,年幼的本姑娘,立身站在这断头台上,险些被斩首。那个时候,本姑娘是罪大恶极,必当处斩的小小疯丫头。十年后的今日,本姑娘又一次地站立在这行刑台上之时,当她再次面对你们之际,非但不是要被砍头之人,反而是救了此间断头台上要被斩首的人,并且还一剑杀了这对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父女俩。对此,你们各自心里,有何觉悟?”
温女侠此理言完,此话一问,只见人头攒动的本县黎民们,不管妇孺,还是老少,悉数低着惊慌的面孔,毫不见一人斗胆举头看她,答她所言,回她所问。
温还姬眼见无人答话,没人敢应,当即冷冷一笑,接续有理,向他们洪亮地讲道:“众位江东父老,各位同县的兄弟姐妹们,本姑娘甚想问你们,汝等明明眼见这对夫妇,带着一个刚来到这世上的襁褓婴儿,蒙受了天大的不白冤屈,跪在这断头台上,连他们二人的一个如此可怜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皆要陪同他的亲爹亲娘,被无情的处斩。而你们呢?全都拥挤地到此前来,尽当一场猴戏一样地观看,面对这样的惨痛之事,毫无一丝的怜悯之心。非但无人上前,斗胆对向这狗官说:一个尚躺在襁褓内的小小婴儿都要被处斩,未免太残忍了吧?甚至也无一人在私底之下,偷偷地为这遭此极为不公的夫妇和他们俩这刚出世的婴儿,立马要被斩首之事,说上半句公道话。这是为何?就因为这惨遭极其不幸的小俩口,以及这刚来到这世道的苦命孩子,跟你们一个个的非亲非故。因此不管别人遭遇何等的不公,遇到何其的悲惨对待,你们全都会对此冷漠无情,冷酷待之,是与不是?”
那对夫妇,亲眼见得温还姬,这般为他俩打抱不平,亲耳听到温女侠,这等为他二人仗义直言。两颗心下,甚是热泪盈眶,两张面孔,极是感极涕零。
那名男子,向前几步,对着温还姬抱拳拘礼,十分瞻仰地说道:“温女侠,我夫妇俩和这还无法开口说话的孩子,多谢温女侠的仗义出手相助,温女侠对我们一家三口的大恩大德,甚让在下和内子,以及我俩这刚出世的孩子,极是无以回报。但是我们这一家人,今生今世,绝不敢忘却温女侠今时今日,对我们这一家的如此厚恩。至于他们,还望温女侠莫要怪罪他们。因为他们虽然不对,却也一点都没有错。正如温女侠所言,我们这一家人,和他们一不带亲,二不沾故,他们谁愿帮我们这一家人,那是情分,而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一家人就此遭受这等含冤而死,那也是他们的本分。再说了,他们全都和我们这一家人一样,皆是无权无势的一介草民,就算他们愿意为我们这一家所惨遭的不公而抱不平,他们又岂能和官府相斗?”
温还姬听闻此言,对这男子,回眸一笑,言道:“这位大哥,你倒是身逢这乱世之中,难得一见的君子。可惜你丝毫不会武功,不然本姑娘相信你定然是一位大侠。”
那男子闻听此话,当真是受宠若惊,抬头一笑,回礼道:“温女侠此话,甚令在下大感惭愧啊,极是折煞了在下。并非在下是一名君子,而是在下活在这世上二十余载,看透这人世间的世态炎凉,看尽了这世道的人情冷暖。而内子亦然也。”
那名女子,一边搂抱着苦命孩儿,一边面向还姬,立着叩首一下,说道:“温女侠对我等一家三口的大恩大德,此生此世,难以偿还。至于他们,我们当真不愿和他们计较这许多。毕竟太平盛世,尚且是常见人间冷暖,况且是如今的混乱世道?有些人,可以没有害你之心,在这个乱世之中,便足以是大好人一个了。但还要奢望别人的怜悯,奢求他人对自己的无私相助,那么等于是自己伤害自己。我们夫妇俩,虽不敢言是多么的了解这世道,但是至少明白,人在乱世,乞求别人的恻隐之心,妄求他人的轸恤之情,是至为愚蠢之人。恰好我们夫妇二人,并非这种世间至为愚笨的人,故而我们真的不想怪罪他们这群人,对我们一家三口的冷眼旁观。”
温还姬听罢此话,轻轻点头,但又左右摇头,冷厉地说道:“姐姐话虽如此,可是本姑娘实在是受不了这普天之下,太多太多的冷漠无情之人,数之不尽的私心甚重之辈。”
那位女子,又大声说道:“那是因为温女侠你的内心,太过于凛然正气。正因温女侠你的正心之念,极为深重,故而难以忍受这世上,有数不胜数的冷酷无情之人。然而甚为遗憾的却是,在这个世道,永远最是不缺的人,正是这些只顾独善其身,不管他人危难,唯利是图,毫无道义可言的人,是最多不过的。”
那名男子,这时又对还姬,毕恭毕敬地说道:“温女侠,你人美心善,你不仅武功高超,而且侠肝义胆。虽我们夫妇俩人,生来这难有情义的世间,也尽管今日我们夫妇二人和孩子,被这对无恶不作的父女陷害,差点含冤惨死。但能突然遇见了似温女侠你这等侠义心肠,嫉恶如仇,须眉不让的奇女子前来相救,与我们这一家三口来说,竟也可以算得上是不幸之中的大幸。那就是温女侠你让我们夫妇俩明白,虽然这日风落下,人心险恶,却也不缺像温女侠你这样的心怀世间公道,所做所为,皆是正心、正念、正行的江湖好儿女。因此温女侠的出现,让我们夫妇俩,犹且相信这个世上,依然还有公理正义的尚存。所以温女侠,我等和你本就非亲非故,竟能得温女侠如此的执剑来闯这法场,斩杀了欲置我们一家人于死地的这对恶念父女,并且还要为我们这般执义直言。”
“我夫妇和这孩子,受了温女侠这等殊恩厚渥,我们夫妻二人和我们这孩子,对于其他,仍有什么可求的呢?故此在下和内子,再代我们二人这还无法开口言语的孩子,就莫要去责斥这些人对我们的遭遇置若罔闻了。毕竟我们这一家人的不公,不是他们这些人的不公,我们一家的惨痛,没有伤害得他们各家人的一丝一毫,而他们也没有欠我们这一家人的。在下和内子,还有这孩子长大后,只需要这一辈子,永远铭记温女侠待我们这一家三口的恩高义厚,便足矣。”
夫妇二人,各对还姬,千言万语实难尽,双双对着温女侠,连忙面露感恩带德的泪水,四膝齐齐跪拜来,叩谢她的侠义举。温还姬急忙一把将此对年轻的佳耦,好生扶起。随后再接着四顾张望,对着各方站满的人群,仍旧有话要来讲。
温还姬再是一次,捧着佩剑拘礼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在场的诸位兄弟姐妹们,我温还姬如今乃是那南唐国,歙州太平县的黄山派门下的一名女弟子,师承心剑宗主百里木,也是当今江湖正道上,所公认的天下第一宗师。我恩师的大名,在场诸位父老们必是人人听闻,在这的列位乡亲们定是人人皆知吧?没错,本姑娘早在十年前,便已拜在他的黄山门下。如今我温还姬,又拜别家师,出了师门,前来闯荡江湖路,仗剑来走天涯道。至于本姑娘为何能成为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女徒弟,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们是否很想知道,当年我温还姬,差点在这断头台上被斩首之际,被一位江湖大侠所救后,又在那年的当天深夜,本姑娘血洗了这内亭县的前任县令的府中之后,跟着那位救我的大侠叔叔,在后来的亡命天涯,四处躲避朝廷的通缉,最后又是何以活了过来的?你们很想知道,是吗?”
“那你们可知本姑娘后来究竟是如何能够屡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的吗?就让本姑娘一五一十,绝不诳语地来告诉你们吧。本姑娘在十年前,虽只有年芳八岁的我,但为仗义行侠,杀了这本县的前任县令之子在先,怒杀了那个从东都洛阳,来至这里肆意作恶,滥杀人命的皇外孙,也即是你们这儿皇帝的亲生长子石少钦在后。再到后来,本姑娘立身站在这里,你们眼看到昔年还是幼时的我,转眼要被砍头之际,让那大侠叔叔现身这法场,将我救走罢,最后在那天狂风聚雨的夜色之下,本姑娘得那大侠叔叔相助,又亲自手刃了那几个狗官,为我爹娘和我安良村所有无辜被害的亲人报仇雪恨。最终本姑娘,陪着那位与我有厚恩的大侠叔叔,闯荡江湖之时,亲眼目睹了这人世之间的丑恶,两眼见证了何谓的人心险恶。后来我和那位大侠叔叔,走到蔡州的一处荒郊野外之地,不幸遭一方武林魔教和朝廷的兵马所埋伏。”
“那时本姑娘太小,那大侠叔叔虽武功不俗,却到底是在最后,落得个寡不敌众,再加上敌方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故而我和那大侠叔叔,一个被他们擒往魏州的血魔教之路,另一个也正是本姑娘我,被关进在囚车中,硬被那些朝廷军队,押往天子所居的东都洛阳的方向而去。”
“而之后,当我被关在槛车里,身带枷锁,腿拴铁链,押往东都洛阳以后,你们猜猜,本姑娘当年在那个时候,见到了谁了吗?”
温还姬一番长谈,最后几言来相问。只见他们,不论男女,不管老幼,站在各处,俱是众双耳朵,闻听于此,纷纷摇头,不敢回话。
温还姬冷笑面露,接续地纵声问道:“本姑娘当年,在被他们那些朝廷军队,押解至东都洛阳城之后。不久以后,上见到了当初还是我们的一国之君,也即是唐国的九五之尊李嗣源,下见到了尚且还是驸马的石敬瑭,也便是如今这里已成晋国之地的一国之主,也则是甘作外族走狗的儿皇帝。你们再猜猜,本姑娘当年,还是在我自己很小的时候,见到了这两人,是怕还是不怕?”
温女侠在上,直唤前国和现国的帝王名讳,堂而皇之地向众发问,但见群群妇孺,诸位老少,所有男女,通通两耳听此问,慌慌张张地点点头。依旧不见有一人,举首望她开口回。
温还姬冷冷又笑,持续有话,朗朗说道:“算你们还多少了解本姑娘一些,因为当年那日,本姑娘虽小,可既然胆敢站在这里大骂无道的朝廷,自然亲眼见到这二人,面有何惧?心有何慌?本姑娘先是在天牢中,见到了那个早被本姑娘幼时斩杀的石少钦之父,也便是当今的这晋国儿皇帝石敬瑭。之后几日,本姑娘继续是身带着枷锁,两腿拴着铁链,被那唐国皇帝李嗣源亲自召见,进了那太极殿中的朝堂上,真的让还是年仅八岁的我,见到了昔日,还是唐国的皇帝李嗣源的天颜。”
“这两人,一个是被本姑娘小时候所杀的石少钦之外公,另一个乃是让本姑娘亲手所斩杀的石少钦之生父。那么此二人,又岂会放过当年尚且还是年幼的我?可那又怎么着?我还不是好好地活过来了。那么最后,还是那样小的本姑娘,又是何以会在这种场合中活了下来的吗?知道本姑娘当年小小年数,挺直小小的胸膛,抬起还是小姑娘我的头颅,怒视着那天子之威,你们猜当时发生何事?”
“再让本姑娘来告诉你们吧,本姑娘当时,堂堂正正,无畏无惧地站在皇帝的朝堂之下,对着上至天子,下至满朝的文武谗臣们,可是凭我温还姬,一张据理力争的小小利嘴,舌头战得上至帝王李嗣源,心里都对我钦佩而来。下让那群佞臣们,无地自容,颜面尽失。不仅如此,当初还不到金钗之年的本姑娘,最后还和那唐国的九五之尊李嗣源,身处在朝堂大殿外,丹墀之下的宽场的皇宫之地,进行了一场公正的比武。最终还是小姑娘的我,温还姬,不施任何无耻的手段,凭仗我自己的真本领,正大光明地打掉李嗣源手中的天子之剑。并且还被本姑娘我,将他打翻在地,又被本姑娘我一剑抵着他的咽喉处,只差那么一点,本姑娘若要取他这位皇帝的龙命,只是一个念头之际。随后惊动得在场的禁官御林军们,恐慌圣上之命,便要结果在本姑娘的手上。于是四面合围,将本姑娘死死地围困在垓心间,又不敢对本姑娘轻举妄动,生怕本姑娘只差一丁点,便要了他们圣上的性命。而此等惊动当时的朝野之事,你们现在可敢对本姑娘所说的当年这事,深信不疑吗?”
温还姬此番的一阵说罢,再旧见得他们这般挨肩擦背的人群,继续纷纷地重重点头,以示知道。
此乃切实是他们,对温还姬亲口所讲的此事,早有耳闻。如若不然,头回听说,必定是个个的惊叹万分,不敢置信。其因乃是数年前,沙陀族的李唐江山气数尽之,随后的以晋代唐,曾经前朝,一切不堪流传的皇家羞事,也已广为流传。故而温女侠在十年前,立身于天子的朝堂中,怎样舌战君与百官,如何凭一己之力的小小芳龄,力败堂堂一国君主的李嗣源一事,几年以来,渐渐地让中原大地,各国君臣,所有黎民,逐渐知晓。故而洪西图起初见到温女侠,公然直闯法场来救人时,正当他听到温还姬报上自个的威名罢,亦正因如此,才使他不敢喝令下属,上得行刑台上,向温女侠班门弄斧,妄自逞能。
温还姬声如洪钟,接着对着四下众人,往下言道:“本姑娘当时之所以没有一剑把他给杀了,是因为我温还姬当时,尚觉得他李嗣源虽算不上是一位爱民如子,心系苍生的仁义之君,但至少绝非视天下黎民为草芥的昏君,故而本姑娘在击败了他的那一瞬间,用剑抵着倒在地上的他的那一刻,我温还姬才对他剑下留情。不然的话,那一天,我虽必身死无疑,但至少在临死前,杀了一个暴虐无道的皇帝,亦是死而无憾。所以本姑娘在那千载难逢,足可杀他的机会中,剑下留他一命,自己甘受最后一次,跪在他皇宫之中的行刑台上而伏法。绝不是来偿还他那禽兽不如的皇外孙的狗命,而是但求他,从今往后,能够勤政爱民,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愿以我小命一条,前来赔罪于冒犯他的龙颜之尊的罪过。”
“然而奈何,天不绝我温还姬,最终当我再一次,面临着险些被斩首之际,我师父他老人家,从天而降,凭一己的威仪,连那唐国天子尚且不敢不忌惮几分。而本姑娘,也恰好是在那种场合中,正式拜了他老人家为师。随后是我师父和他李嗣源,双方僵持之下,总算是各执一词,谈好条件,议和过罢,便带着我堂堂正正地走出皇宫。之后的事,也不用本姑娘多说了。”
眼下又听温女侠,接着不断,高声说道:“本姑娘之所以红唇白齿,愿将当年还是年幼时的我,所经历过的种种之事,所干过的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清清楚楚地说与你们听,并非是为了在各位父老乡亲们的面前,彰显我温还姬是一个多么不了起的女子,是何等风光的女儿之身。而是想要告诉众位江东父老们,人活此世,想要活着走下去,不管是七尺男儿,还是一名小小女子,都是要抬头挺胸,勇往直前的活完一世。方不枉这一辈子,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之人。而绝非是靠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而了却此生。如若不然,人生在世,岂非无趣?”
温还姬不怒而威,言训于此,还是一回,继续张开朱唇,朗声说道:“本姑娘忘不了十年前,尚是年幼的我,站在这断头台上,即将要被砍头之时,诸位父老乡亲们是如何对着当年的我,是多么的口出污言的。列位街坊们,是怎样对着昔日的本姑娘辱骂不休。时至迄今,我温还姬长大了,又回到我们的这内亭县城中,重新站在这处斩犯人的台面上,你们倒是一个又一个的,对着本姑娘心生畏惧,一个比一个的面带恐慌,更莫道是要像十年前的那样,斗胆再个个伸起手指,指着本姑娘出言不逊,恶语相向。”
温女侠将昔年那事,于此时此刻,芳颜浑无怒色地责斥着他们,惊得在场众人们,又是一次,不管男女,不分老少,通通全身颤抖。这个那个地举头望向断头台上,凛凛立身的温还姬,面露惊恐地不断叫着说:“不敢,万万不敢。”
温还姬仍然一次,冷冷笑罢,再又响亮地应道:“你们当然不敢,俱因十年前,在这处斩台上的我,是一位引劲受戳的小小姑娘。十年后的今日,再又站立在这断头台上的我,已是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杀了这狗官和这恶毒的女子,吓得这些官兵们,都不敢上前来动手的温还姬。而本姑娘假若要是杀你们,你们将全无还手之力。因为欺软怕硬,不正是深深地刻在你们这群人的骨子里吗?”
此理一训,顿时再让身在此处的本地民众们,无不是汗颜十足,尽数低首好羞色。
温还姬再是有话,不嗔不怒地责训他们道:“你们当年个个指着本姑娘,说我温还姬克死了我的养父养母,害苦了我安良村的人,全都在一夜之间惨遭被灭。又骂本姑娘我是小小的疯丫头,说我温还姬是大灾星、丧门星,甚至还要辱骂本姑娘是野种,是一个有亲爹亲娘生,没亲爹亲娘养的野种。那么十年前,那些如此对本姑娘粗口辱骂的这些人,如今尚在人世的,此时想必都聚集在此吧?那么可还曾记得我温还姬,最后是怎样将你们对本姑娘的羞辱,是怎么还给你们的吗?”
“那便是,就算我温还姬没亲爹没亲娘教,可是至少我有一个崇高的理想,那就是小姑娘我虽为女子,日后长大,不当女侠,则誓不为女子。哪像你们一个个,虽有亲爹亲娘养,竟是一个比一个的没亲爹没亲娘教的无耻之人。这些话,也是当初本姑娘顶天立地的站在这断头台上,好好地回敬于你们这些人的。不知诸位至今,可否过耳不忘,铭记于心?”
温女侠此回问话,依旧一次,问得一切在场的本地县民们,是那样地哑口无言,是多么的自惭形秽,更是未见一人,胆敢顶嘴。
温还姬仍然一回,清脆地说道:“本姑娘是害死了养我八年的义父义母,他们俩人,确非我温还姬今生今世的亲生爹娘,但在本姑娘的心里,这二人远比我亲爹亲娘还要亲。我温还姬的确是害得安良村的全村民因我而死,这俱是因我当年,为逞一时之勇,非要除暴安良不可而害了他们不幸丧命。此乃是我温还姬,生来这世道十八载,唯一件令我自己深感无比愧疚之事。我对不起收养我的爹娘,愧对我安良村的所有村民们,但我却无愧于天理,对得住这世间的浩然正道。因此现今的我,亦已芳龄十八,我会凭自己在这十年来,苦苦潜心所学来的武艺,所习得的剑法,拼尽全力,竭尽所能,誓要屠尽这万恶当道的世间诸魔,定要杀尽这混乱世道的众万奸邪,以此来赎我此生此世,害了我爹娘因我而自尽,害苦我安良村的人因我而惨死的万分自责之心。我温还姬有错必认,有理必争,见事不平,定要来管,遇恶无数,誓要杀光。这便是你们当年,对站在这断头台上还是年幼的我,破口大骂的小小疯丫头,出口成脏地说我是有亲爹亲娘生,没亲爹亲娘养的野种!”
“怎么样?各位江东父老们,不知你们此时的心里,对十年以后的今日,再次露面在这法场之间,立身在这行刑台上的我温还姬,犹有何话要说?尚有何理要讲?”
本地父老,故里乡亲,但凡在此,此次众双耳朵,皆闻此言,俱听此理,愈是个个除了低首外,还是莫敢抬头颅,平视凛然站立在断头台间的温还姬。全然再次见得这群男女老少,俱是那等,慌乱之举地左右摇头。
温还姬最后一次,有理辩白,放声言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温还姬虽以这天下的正道中人而自居,也尽管本姑娘甚是对你们的冷漠无情看不顺眼,也虽然我温还姬,心中无比的轻蔑你们这些人,对待所有不平不公之事而袖手旁观。但是本姑娘,也绝不以我个人的道德之心来绑架你们,亦不会凭我自己的侠义为怀之举,前来强逼你们路见不平,必须要拔刀相助。因为我温还姬,可以是这种以自己有一身凛然正心为傲,而看不起天下间所有只有私心,全无公心之人,不过本姑娘,绝对不会来强求这普天之下,任何一个无法做到心系苍生之人而非要去做一个爱天下万物的美德之人。我温还姬也不可能会去做这样的一位女侠,倘若本姑娘这么做的话,那就枉称一个侠字。还有便是,十年前差点在这处斩犯人的台上,差点被斩首的我,她是温还姬,十年之后,回到故里,重新站立在这断头台间上的我,依然是我温还姬。然而十年前的你们是你们,十年之后这内亭县,这里变了,你们这群人,竟仍旧没有半丝的改变。因此十年以后的迄今,你们依旧是你们。”
“所以你们,也请给本姑娘谨记在心。你们每一个人,可以把别人的惨遭不幸,当作是一场杂耍般的看待,你们任何一个人,可以遇见别人的不平遭遇而冷眼旁观,漠然置之。不过当你们哪一个也有这么一天,突遭悲惨的不幸,和本姑娘身后这对夫妇一样,也遭此大难的时候,必然会有太多的人,同样会待你所遭的不公之事而隔岸观火,置身事外。那么真到了那么一天,你们谁也休要满腹的抱怨,因为这是人性之中,极为合情合理的人性。”
“人性这个东西,是这世上最美好之物,但它却也是这世间,至为丑恶的东西。就像这滚滚红尘,花花世界一样,它有多么的繁花似锦,便会有着何等可怕的人心叵测。”
温女侠在上,最终一次,训斥她的一群故里乡亲,同县父老们后。还是一次,照旧是悉数的低下他们,各自面红赤耳的脸面。依然不见有一人,胆敢开口回她话。
温还姬转身,轻轻从身上的囊中,掏出两张白银百两的银票,好意赠送予这对夫妇。此对夫妻,生于乱世,难得诚实之人,承蒙她温女侠的施救大恩,此刻怎好意思再手领?只得心领还姬的这番好盛情。但温还姬硬是要塞于他二人之手,那男子只得更是感恩至极,双手接过,不好继续的婉言拒收。
温还姬这下,有话待这夫妇二人,好生交待道:“二位收下我这二百两银票,随后带着这孩子,速速离开这内亭县,远出这晋国之外。望你们两位,尽量多抄小路,有劳跋山涉水,远去南唐国的歙州太平县。那里的人们,至少比起这里的人心,不会过于损人利己。而那里正是本姑娘的师门故里之地,到时二位到达此处后,立即找一处偏僻之地,随即再用这些银两请人来为你们这一家三口,盖一间小草茅屋。之后再用余下的银子,做一点小本买卖。记住,好好抚养这孩子长大。”
此对年青夫妇,男的再次是感激不尽的泪水,流露两颊。女的一边紧抱孩子,一边又是一次,随着拙夫,仰向温女侠,各自双膝,心悦诚服,千恩万谢,犹来跪拜。
温还姬照样一回,左边柔荑,握着佩剑,右边皓腕,扶他夫妇齐起身。接着言道:“不知二位,可否让我再抱一下这孩子吗?”
夫妻俩口,岂能不愿?怎肯不依?女子欣然点头,将自己怀中所抱的襁褓婴儿,交到温女侠怀中后,但看温还姬,嫣然一笑搂抱他,襁葆之中那男婴,睁着细微两小眼,躺她怀中嬉声笑。
温还姬最后将此婴儿,交还到初为人母的那名女子的双手罢,再是有话,嘱咐道:“这位姐姐,你和这位大哥要好生将他抚养成人。望他日后初懂事时,可晓世间虽有恶,善念之人从不缺,盼他将来成长时,不奢求他多么的凛然正心,助人为乐。只希望他至少懂得这世上,无情之人虽为众,重情之人亦不稀。”
夫妇二人,此回双双听罢。男的大声回道:“温女侠尽管放心,在下不把我和内子这孩子在将来教成一个深懂世间道义之人,在下今生,愧为一个好父亲。”
女子更是脆亮地答道:“温女侠,妾身如若在以后,无法教出妾身和拙夫这亲生儿子,成为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反而让他变成一个薄情寡义的人,那么这个孩子便不是妾身和拙夫的孩子。因为我们夫妇俩,也不求孩子长大后,能有一颗似温女侠你这样的凛凛正气之心,但绝不容他成为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忘恩负义之人当中的其中一个。不然的话,我们夫妻俩,必悔今春,诞他来到此世间。”
温还姬听他夫妇,各自言理,微微一笑,捧着佩剑又拘礼,道:“二位言重了,但愿他长大以后,定是一个承欢在你们二人膝下,极为孝顺,甚是听话的好孩子。”
那男子此时,忍不住向还姬问道:“敢问温女侠,你又要前往何处?你今后还会回到这里吗?”
温还姬听此一问,盈盈笑罢,言道:“这里虽说算得上是本姑娘的故乡,但它岂是我温还姬所居住之地?本姑娘的家,可以是这儿附近之处的安良村,也可以是我的黄山派。但是我温还姬真正的家,可是一个片浩空之下,钟灵毓秀,人杰辈出,泱泱华夏,浩瀚沃土。这便是我温还姬,真真正正的家。然而如今本姑娘的这个家,有太多太多的事,要等着我温还姬去做。”
言至此处,正值此际,但见温女侠又对着断头台下之左方处,站身不敢妄动的些许官兵,听她利嘴地吩咐道:“你们这些人听着,立马将这狗官在这些年来,所贪污受贿,又对这些父老乡亲们所巧取豪夺而来的财物,通通分发给这内亭县内,所有受苦受难的贫民百姓。本姑娘不管下一任的本地县令何时来到此处,接任这狗官的职位。至少眼下,本姑娘凭着手中之剑,对你们的威逼,你们安敢不从?最后本姑娘再命令你们这帮人,务必给本姑娘带上几句话,送予不日之后,必来这里继任这狗官的官位的那名新任县令,就说本姑娘的剑,闹他们头顶之上的儿皇帝石敬瑭的皇宫,尚且任由我温还姬是想来便来,想走则走。甚至就算是他的干爹,本姑娘必会有朝一日,让其识得我温还姬手中长剑的厉害。更何况是这些狗势人仗的小官,于本姑娘眼里,那更是送命之徒,微不足道。所以下一位来坐这狗官位置的那位大人,望他好自为之,切莫害人害己。”
那些官军,个个两耳听闻,无不仰向,温女侠的凛如楚腰卫鬓的站身处,点头哈腰,唯唯是诺。
当地站身于此的所有父老们,全部乡亲们,却突然仰看温还姬,通通跪下两膝盖,跪伏在地,尽拜她来。
温还姬整张芳容,尽显冷傲,轻轻一哼,昂然下得行刑台,光明正大好十分,堂堂正正好女子,大摇大摆,左手执着俊佩剑,右手摆往玉腰背,凛如霜雪花容貌。对着他们这群现下,通通朝她叩拜的故里长者们,诸位街坊们,已是那样的置之不理,不屑一顾。只见得温女侠,挺直奇女好胸膛,抬起气宇不凡头,直径前走。左右百姓,慌里慌张的一边跪着,一边夹道,退让两旁,让出中间一条道路来,继续向她扬长而去的身影,久跪过罢,方敢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