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温还姬温女侠,一日策马经过一处荒山野岭地,突逢一男子姓孙名玉逵,乃是晋国卫州孙家堡少主。因其满门早被威震当今武林的大魔头楚岳风派人所灭,而孙公子在那场全家被屠的浩劫中幸免于难,至此亡命天涯。如今逃来南唐国内,逢上润州三魔在那截杀,眼看命在旦夕,难见明儿太阳升。忽然刹那间,还姬在上,出手相救,非但救得孙玉逵之命,反而一招剑法,令那润州三魔,当场见血封喉,三条性命全呜呼,魂归黄泉之路上,不久面见阎罗君。
惨遭灭顶之灾,家破人亡的孙玉逵,逃避红旗帮的四处追杀到此,正当他被温还姬猛然现身来搭救,捡回自己一条性命。两眼目睹温女侠的绝世美貎,当即被她的一副倾尽天下美人皆羞低下头颅的玉容,彻底迷了心窍,自个魂儿,早已让她的一张冷若冰霜的盛世美颜给勾了去。为求温还姬亲口告之芳名,不惜折损男儿的自尊之心,立马给还姬下跪求问,并且不惜以命相求。
温还姬对眼前这位孙玉逵,此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尽是杏眼轻视,甚有十分。冷冷相告自己芳名罢,不晓孙公子竟又对她纠缠不休,意欲跟随在她身后,扬言愿为温女侠做牛做马,只求还姬能应允。温女侠出手疾快之下,点了孙玉逵胸口几处穴道,使其三炷香烧尽前,四肢不可妄动,并且赏他三记响亮的耳光罢,再又见得他孙公子,满脸尽露傻笑来,深深看着温还姬,羞耻全无嘻哈笑。温女侠冷艳的眸光,继续狠狠地扇他十几巴掌,打得他孙玉逵是口嘴血流,依旧还是作呕笑。
之后温女侠凛如霜雪,最终呸他一下罢,便昂然之间,大大咧咧地走过他身后。继续乘骑良马,按着马首,回头纵马远离去。而那孙玉逵一事,目下暂且告一段落,今后必再提,现下不再表。
且说温还姬,短短八个日夜来,凭其胯下那白驹,日行八百里路程,期间两日天打雷,骤雨狂风,山路艰难,狭道难行。所幸找到一家投宿客栈,两天打尖住店后,接着纵马向前行。走过南唐国境的一县城后,总算是快马加鞭,离去此国界,来到了晋国之邦的云州内亭县,也即是温女侠的昔日,年芳幼时的八个春夏秋冬以来的所居故乡。
而在这八个朝暮间,但凡温还姬骑着良马所过处,有人见之,男女老少的众目睽睽,总是俱将惊呀的眼神,通通注视她一人。也同样在这区区八个明儿之时,温女侠亦有过五六次见得不平路,露面出来管,逢见不平事,仗剑喝歹徒。
这一天,这一日,又乃一回的晴空万里,白云聚集,乾坤大日好照头。眼下只见苍空仰望,已然是黄昏渐落,夜色将临。温还姬正在今时今日,终于归来到她云州之地的内亭县,当下不骑良驹坐马鞍,玉步两只,健行回到了自己当年所居,昔日和义父义母相依为命的安良村,也正是她自幼那八载,有欢有悲,有喜有怒所生活过的村庄。
如今物是人非,安良村庄,虽现犹在,村庄众人已皆去。不论是温女侠的养父养母,还是这安良村八年前的上下村民们,现今已是,俱在九泉作安息,今朝已足十春秋,作古久矣忆思时,心伤有余她无泪,念念不忘曾经时,居此愤这不公世。今日返回她乡村,面见爹娘和村民,迄今早就一片坟。
安良村内,破旧不堪,所有茅屋,残败不已。间间草房,往里一入,当真是除了叫花子以外,不适其余任人可安居。里里外外的蜘蛛大网,端的早是周围四面,尽数结满。黄土地上,爬虫颇多,空中雁鸟掠过此,绝不愿落此地歇。恶臭弥漫,熏气冲天,外来过路到此游,不思停脚落宿这。先前温还姬,毫不介意此等恶劣的气息,亦不以手捂住小鼻,仍旧是直起柳腰杆,抬着芳颜首,行来到此,四下张望有一阵,心下良久的感叹,唯独目下的她,方能明白正值此际的自己,何谓睹物思人,如何触景生情,怎样见鞍思马,多么的人琴俱亡。
一阵久久过罢,温还姬立马走来村子后山处的一片坟地,只见此时,温女侠放下四尺佩剑于身旁,两膝跪拜在义父义母的两座青石墓碑前。果然乃是当年,唐国皇帝李嗣源,御驾亲自监斩身在皇宫的她,曾金口玉言,向她许诺过,定为她的义父义母,和整个不幸落难的安良村民们,通通盖起青石坟墓一座。如今此刻,成长为破瓜年华的温还姬,身穿青花长裙衣,手提精致好佩剑,归村之日见亲人,当下凤眼睁大,往前一看,君无戏言李唐帝,当年那是,确切没有失信于温女侠。但看眼前一幕,当真不管是养父养母和村民们,无不是青石墓碑有一座。
继而久之,温还姬直起玉腰,跪下身子,对着养父养母的左右墓碑,一直那样,面带伤感有万分,强忍泪珠不流露,仰仗坚毅一颗心,直直往腹而咽下。
温还姬这时,总算对着义父母的两边之墓,朗声开口道:“爹、娘,还姬我长大了,现在你们的女儿我终于回到了安良村来看望爹和娘了。爹、娘,还姬在这十年来好想你们,真的甚是日思夜想,岂会忘怀?每当三更之际,你们的女儿我入得清静梦,也总是在梦里见到爹和娘,脸上绽放出笑容对着我,一直那样地对着你们俩的女儿我,是那么的微笑不停,总是多么地让还姬我舍不得苏醒。”
言到此处,还姬心里,何等的盼望着泉下双亲,四耳可以听得着。只见温女侠,杏目一对,紧紧地注视着养父母的左右两座坟墓碑,已是音容笑声地说道:“爹、娘,这十年来,你们的女儿身在黄山派,拜得一位好师父。如今学得一身好武艺、好剑法。而你们女儿的这位师父,他老人家,可不像娘你一样总是处处让着我,亦不像爹你一样指责我之时毫无乐趣,不过他板着脸的时候,可比爹你厉害得多了。不过还姬我可不怕他,还常常和他斗嘴,老是与他顶撞,他多次想要重罚我这小女徒儿,却每次都是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忍让着我。所以爹、娘,你们说女儿拜的这师父,他待你们的还姬好不好?要我来说,那当然好啊,因为他是这世上,至是打心里视我为她的亲闺女一样的宠着。因此爹、娘,你们泉下有知,真的可以安息了。我师父他是还姬活在这世上,最好的一位至亲之人。尽管你们的女儿对他这位身为我师父的,经常是一见面便不和,可是在心中,还姬和我这师父的亲切感,那绝对是这世上的情真意切的师徒之情,千真万确的师徒之恩。”
温还姬对着泉下爹娘,强忍悲痛,脸上尽是,边说边笑,久久聊着十年来,自己在黄山如何快活之事。
这会温女侠,总算立起纤身来,左右四顾,对着其余的村邻墓碑,捧着佩剑,深深作揖,越是大声地对着身在九泉之下也已十年的他们,讲道:“各位乡邻们,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我是还姬,如今我终于又回到安良村了。不仅来看望我爹我娘,亦来看望你们了,你们在那边都还好吗?”
忽地这时,一声响亮的肝肠寸断,痛心拔脑的女孩哭泣,传入到温女侠的双耳间。还姬一听,自然禁不住好奇之心,心想安良村上下,早已破旧至此,平日里鲜少有人经此过。何况此刻是傍晚将临,何来的这声悲痛欲绝的哭声?
温还姬赶忙向哭泣之声的方向,拔腿跑去。一会不过,走至现场,凤眼一双,往前一看,当下状况,只见一片小树林,其中一棵树枝下,蹲着一位身着破烂的女孩,背靠树间,双手捂住自个的小脸蛋,不停不休地大放悲声,泪流满面。那女孩,去年已过始龀岁,现今正巧,来世八载,正是温女侠十年前的小小年数。
温还姬见状,连忙一个劲地跑了过去,俯下玉腰,一只素手,轻轻抚摸她的小头顶,急忙问道:“小妹妹,你是怎么了?这天色快要黑了,你不待在家里,怎的突然跑到这安良村的这片小树林里来?还要这么放声大哭?”
那小女孩放下两只捂住自己小脸蛋的双手,惭惭抬头,见得还姬如此的仙姿玉貌,禁不住立马止住哭声,哇的一声惊奇叫,说道:“姐姐,你?你长得好美啊。”
温还姬嫣然而笑,这下又蹲着楚腰,持着左手佩剑拄在土地上,另一只玉手,亲切地触摸着那小女孩的右边脸蛋,说道:“那是当然,你姐姐我当然美,而小妹妹你长大后,也会跟姐姐我一样美。”
小女孩听言,之前的透骨酸心,忽然不形于色,也是欣然一笑,回道:“多谢姐姐,只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温还姬听她一问,微微笑罢,反问道:“这话该是姐姐我先问妹妹你才对,你怎会陡然之间,跑到这里来哭泣?听妹妹你这哭声,真的是撕心裂肺。是什么事让小妹妹你这么伤心欲绝?快跟姐姐说。”
小女孩听她发问,又是一次的如丧考妣,挂在她的小脸上,哭着说道:“这位漂亮的姐姐,我家里的姐姐就快要没了,她明天就要死了。”
温还姬听闻此事,接着忙忙问道:“你家里的姐姐?那就是你的亲生姐姐了,她怎么了?为何说你家里的姐姐就快要没了?姐姐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至少知道,你的亲姐姐绝不是身患疾病,无药可医的这种状况;不然你定然是待在你姐姐的病榻旁而伤心,又如何会跑到这来躲着哭?这岂合事实?再有就是,你刚刚说你的姐姐明天就要死了,那就更不可能是你家中的姐姐得了什么怪病这类事,否则你怎确定你家里的姐姐明日会必死无疑?所以妹妹,快跟你眼前的姐姐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女孩听此追问,骤然之间,却是一个劲地扑倒在温女侠的怀中,更是声泪俱下,泪干肠断。温还姬赶快将随身佩剑放落在地,两手紧紧搂抱着可怜的女孩在怀里。
又正值此时,那小女孩慌忙用两边小膝盖,跪在黄土上,拜向女侠温还姬,有事乞求道:“这位姐姐,求求你能不能救救我家姐姐?”
温还姬自然是赶紧将小女孩扶起,问道:“小妹妹,你尽管说,你家的那位姐姐她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孩已是快言快语,慌慌张张地将家境遭遇,一五一十地说给温女侠的双耳所闻。
原来乃是,明日清晨过罢,一处西湖岸上,其姐必将沉落湖底,以身祭献给“河神”。其因则是内亭县,已有两月有余,足足七十个日夜,不见上空降雨来,令这内亭县里的十几村庄,多处庄稼,颗粒难收。再加官府常年征赋,使多处村民们,更是有苦难言,人心惶惶。为求风调雨顺,为盼五谷丰登,一处名曰阴平村的村庄,约有近千民生,每逢不见十风五雨,每次被逼得颗粒无收时,便请一名巫师于西湖边岸上开坛作法,以一名活生生的少女来祭祀,待其身体五花大绑,随后将她沉下湖底,以奉献给所谓的“河神”,便能可保天平地安,五谷丰熟。
那小女孩因家姐年芳十四,被她生父亲母,狠心地将其姐献给巫师,以求换取白米两袋。心甘情愿地让亲生闺女便在明儿,任由巫师在西湖岸边,开坛作法毕,则将亲女身上以沉石一块捆绑,随后沉到湖底,祭献“河神”。而这小女孩家有爹娘,除了亲姐一人外,再无其余兄弟和多余姐妹。平日里和长姐,是常被亲爹亲娘而虐待,俱因那对夫妇,甚是重男轻女。今生膝下无一子,奈何偏有两女投胎来,故而这对夫妇,不曾有过一日善待两名亲生女。再加上出身寒门,连日来饥寒交迫,家徒四壁,愈比以往。此对夫妇,为求一日三餐可温饱,为保一时的衣食无虞,自是视两个亲生之女的性命如草芥,将两个小女当作物质交换的货物。
因此这小女孩来世八年,一向是和年长她六年的亲姐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如今眼见家姐,遭受毫无亲情可言的爹娘,为求区区两袋米食,全然不惜将亲姐送予巫师,还浑无廉耻心,对着村邻们声称是为求今年能够和风细雨,六畜兴旺,甘愿拿他们二人亲生之女的性命,去献祭给所谓的“河神”。端的是不仁不慈恶毒父,道德尽丧歹毒母,卖女求取两袋米,寡鲜廉耻到极至,确确实实这二人,一个枉为人之父,另个枉做人之母。
而小女孩除了满脸哭泣,跪在爹娘面前,苦苦哀求亲爹娘,不要拿姐献“河神”的举动外,焉能再有其他所为?无奈亲父生母,非但不听,反而双双待她是非打即骂。小女孩万般无奈,只得自告奋勇,愿以自己顶替姐姐,让巫师将她献祭给“河神”。
然而小女孩的亲爹亲娘,两张嘴脸,不断挖苦地声称她如今太小,巫师并不稀罕,“河神”有灵,亦不要她。逼得她小小姑娘是呼天抢地,上天不应,大地无声。哭得她是撕心裂肺,极恨自己是何等的手无缚鸡之力,甚怨自个是何其弱不经风的小小女子,无能为力救家姐,至此苦命万分的小姑娘,只得面带着悲戚颇乃,一路东跑西颠,途中摧心剖肝,竟是有意无意地跑来到此后,终是疲惫不堪,唯有靠在这棵树底下,残余气力纵声泣。
接下而来之事,自是无需多述说。正当此刻温还姬,义愤填膺的心境下,双耳听闻小妹妹,这等不公不平之事后,已是银牙紧咬,恨恨地骂道:“畜生,这简直就是畜生所为。小妹妹,你和你姐姐的这爹娘,是你们姐妹俩的亲生爹娘吗?如若是的话,那你们姐妹俩的这亲爹亲娘,配当你们姐妹俩的生父亲母吗?就为了区区两袋米,便如此狠心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抛弃?这岂能是人所做得出来的事?还有那个什么巫师,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再有就是,你们那里的村民们,居然深信什么以活人来祭祀河神,便可从此保得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无比的龌龊之举。”
温还姬对此怒骂一毕,急急一双玉手,紧紧摸着小妹妹的两边肩膀,立即对她,满口答允道:“小妹妹,你如此不平的遭遇,既然让姐姐我给碰上,又岂有不管之理?你尽管放心,你家中的那位亲姐姐她不会有事;因为你此时遇见了我,便则说明了老天爷待你这小妹妹不薄。明日天一亮,姐姐便带着你去救回你的姐姐。”
小女孩听罢此话,原本的黯然神伤,立即是那样的烟消云散,小小脸蛋,所挂上的,自是眉开眼笑。
温还姬又盈盈一笑,道:“小妹妹,现天色将晚,你就陪伴在姐姐的身边,今朝夜色,你便好好地和姐姐待在这棵树下说说话。等小妹妹你困了,就躺在姐姐的怀里好好地睡,至于明日的事,则明天再说。小妹妹,你看怎样?”
小女孩这回听后,也是喜眉笑目,再回一次,尽露她脸。温女侠轻轻点头,对着小妹妹,更是露出她的笑靥如花,好好绽放在她的整张芳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