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便是增将的一张脸。
他见我醒了,十分开心,连忙喊着损将:“哎,醒了,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眼珠微微一转,定定的看着他:“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在?”
增将神情一窒,脸上露出一丝惭色:“ 那个时候我们接到了不死门攻打鬼界堡,而且城门将破的消息,于是我们便去支援了。我以为你们不会回来的那么快……你知道的,鬼界堡绝对不能……”
“好!好!好!”我不再看他,转过头看到了口鼻血迹还未干的陈图图。
我站起身走了过去,慢慢的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污浊,查看着他的伤势,还好,还活着。
“林续,他……”增将想说什么,但是看我没有理会他,便没有说下去。
我又看到了小眉的尸体,她的尸体还在那里,并没有受到损伤,我也便放下了心。
我又去找唐钧,唐钧的尸体已经找不到了。
增将知道我在找什么,对着我伸出手,他的手里,有着一个倒立着的人形吊坠,是唐钧的。
我拿过了吊坠,并没有看他,也没有说什么。
“林续……我……”增将还想说什么,损将一把将他拉住,对着他摇了摇头。
陈图图的脖子上已经没有吊坠了,所有的降魔杵也已经断裂,包括我的判官笔和墨意,也都断了。
我将唐钧的那个吊坠戴在了陈图图的脖子上,说道:“小哥,唐钧生前其实是喜欢你的,可是,她来不及说了。这个吊坠,就让它跟着你吧,算是圆了那个小姑娘的一个念想,你不会反对的哈。”
说完,我转头收拾起那些断了的法宝。
判官笔和墨意也变得灰扑扑的了,没有了灵气,我将判官笔仍旧揣在了兜里,将墨意和降魔杵收在了一起,放在了地上,也算是还给了地府。
做完这些之后,我弯下腰将小眉抱在了怀里,又将陈图图背在了身上,一步一步的,朝着地府的兵道走去。
我不敢看官将首,也不敢看地府的一切的一切。
我害怕我一看,便压抑不住心中那滔天的恨意。
不死门屠我全家,杀我朋友,地府之人弃我们如敝履……
嘴角不住的有血滴下,不是因为我受伤,而是因为我忍得太过于辛苦,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我林续,现在没有实力复仇,我认了,我走!
但是,只要我林续还活着,总有一天。
你们欠我的,我都要双倍讨回来!
我要你们死!
涵原村,山坡。
陈图图还是没醒,我知道他是不会醒的,因为他现在经脉尽断,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将陈图图放在了一棵树的旁边,让他靠着树坐着。
然后,我又将小眉放在了地上,轻轻的给她蒙上了一块红布,她的身旁,是我送给她的那支口红。
我开口说道:“小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让你来见证我的婚礼也再合适不过。我跟小眉结婚,想必你也不会反对吧!那么今天,你就当我们的证婚人好了。婚礼是简陋了点,但是,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应该也不会嫌弃。”
说完,我便跪了下去,掐了一个手诀,朝着正南磕了一个头,说道:“红鸾天禧星君在上,三清尊者见证。我,清霄派第七代符师林续,今日以道起誓,迎娶狐妖,韩氏小眉为终生道侣。生不纳妾,死不复娶,如违背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一拜天地!”
说完,便对着正南方磕了一个头。
磕完后,便又弯腰继续磕:“二拜祖师!”
最后,我慢慢的转过了身,正对着小眉的尸身。
我看着小眉的尸身,慢慢的,弯下了腰去:“夫妻……对拜……”
又下雪了……
雪花慢慢的飘落在了树上、地上,还有我的小眉身上。
我颤抖着的手,缓缓的朝着小眉身上盖的红布上伸了过去。
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小眉也跪在那里,穿着鲜红鲜红的嫁衣,俏生生,袅袅婷婷的朝着我盈盈下拜,一条鲜红的红盖头遮住了她此时红扑扑的脸。
可是,当这颗眼泪流出后,一切的幻象都没有了,只有一个被风雪侵蚀着的,胸前被洞穿了的尸身,以及一块不成样子的红布。
当我的手刚要触碰到那块红布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将那块红布掀了起来,最后挟卷着飞走了。
它就好像是我曾经那么拼了命的想要抓住的一切,最后,都敌不过命运,就那么的,被一阵风,轻飘飘的,吹走了。
我抱起小眉,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媳妇,你在这等我,等我将事情都办妥了,我就来这里陪你。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离开了,就一直陪着你。”
说完,我便将她放入了她山洞之中的冰箱内,以保证她的尸身不腐。
做完这些后,我深深的看了小眉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背起陈图图,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两个月后,南方十万大山之中。
我背着陈图图一步一步的朝着一个方向走着。
此时的我,衣服已经被刮得露出了棉花,很多的口子都被我用藤蔓里面的纤维给大致的缝好了。
鞋子也已经被磨破了,露出了脚趾,底子也断的差不多了,每走一步都会有小石子从断裂的地方塞进来,硌得脚生疼。
可是,我不能停下,因为,陈图图的伤最近有些恶化,气息也没有原来稳了。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小哥,你最近倒是没瘦啊!看我把你照顾的多好?你醒过来之后,可得好好的谢谢我。你兜里的烟我拿着抽了,不过打火机我给你留下了,毕竟,我兄弟我一向都善良……”我一边走一边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只不过是,如果不说,我都不知道我还活着,我也不知道他还活着。
这一路上,我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不死门的截杀,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
我杀了太多的人,逐渐的对他人的生死看得没有那么重了。
我看着他们在我的面前倒下,或是恐惧、或是不甘、或是一丝的解脱和释然,渐渐的,在我的心里,生与死的界限便越来越模糊。
当一个人去抹杀另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这不过是在随意的拔除一根草,捏死一只小虫一般,那么,他对于生命的敬畏之心便已经没有了。
觉得一个生命,是生是死,都差不多,没有那么重要。
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我在这大山之中挣扎生存,没有人跟我说话,甚至没有人跟我十分善意的打一声招呼。
取而代之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截杀,一次又一次的埋伏。
他们看向我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杀意与狠毒,出口的话都是谩骂与诅咒。
这种环境待得久了,我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隔绝了。
我为了避免自己变得麻木,也为了避免自己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于是我一直努力的像以前一样滔滔不绝,天南地北的胡说八道,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思维不停的在转动,让自己的心不停的在感受。
这样,我才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只会复仇和杀人的机器或者怪物。
饥饿、寒冷、干渴、疲惫,这些让负面的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我,冬天,即使是森林里食物和水源也十分短缺。
相比于食物,水源则更加的珍贵,因为,那里,往往有十分凶猛的野兽在那里盘踞。
这么久以来,一丝野外生存经验都没有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慢慢的,夜幕再一次的降临了,湿冷的空气又一次的包围了我。
我知道,已经不能再走了,因为现在我身上的食物不多,不早些休息补充体力的话,我们抵抗不住这冬日夜里的寒冷。
于是,我便背着陈图图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清理出了一块空地,找了些干柴架起了火。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身体开始逐渐回暖。
等金属饭盒里的水开了,我又放了些肉片煮了肉汤,喂完了陈图图后,我自己便唏哩呼噜的咽下了剩余的汤汁。
吃过饭后,我将怀里的匕首拿了出来,细细的摩挲着,似乎能够通过这个匕首,再一次的看到那个温柔又善良的女孩子。
我静静的抬起头,看向了外面已经爬上了树梢的月亮。
一轮残缺不全的月亮就那么凉凉的挂在天上,也似乎是预示着,我这一生,终究得不来我渴求的团圆。
我还记得,以前尤奉忠就愿意坐在家里的窗户边看月亮,一看就看一晚。那时我虽然能够理解,却是不能感同身受。
可是,我想,到了现在,没有人比我能够更加的理解他那个时候的感受了。
月亮啊月亮,你能照见南边也能照见北边,照见她你跟她说一声,就说我想她了……
小眉、团团、尤奉忠、唐钧、阿震,我想你们了……
想着想着,我便不自觉的睡了过去。
在梦中,我似乎回到了家里。
我仍旧是最晚起床的那一个,打着哈欠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我便能够听到外面的他们吵吵嚷嚷的说话。
小眉还在忙着往外端饭菜,唐钧正一脸温柔的给团团梳着辫子。而陈图图和尤奉忠在摆放着碗筷,阿震则笑嘻嘻的从楼梯口走了上来,问今天什么日子,看起来伙食不错。
小眉笑得温柔,对阿震说道:“今天是除夕啊,你忘了?”
“除夕……除夕……”我嘴里喃喃自语。
正在我梦呓时,突然,远处的一声炸响将我在这美梦之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