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归很难再笑得出了。
他已找不到任何笑的理由。
顽强，兴奋，快乐，信任，感动，醒悟，胜利。
这一切都离他的眼太近，却又离他的心太远。
他也把手笔直地伸出去，当空抓住某样东西，慢慢放到胸前摊开。
那是一滴冰凉的泪。
“我们败了。”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回来，站在他背后问：“怎讲？”
“我们终究是低估了友情。”
“低估？”
“我们都从未经历过友情，所以我们永远看不透友情。”
“友情可以将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友情的力量巨大，生死之间，无坚不摧。”
“你干嘛还在叹气？”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我们这样卑鄙无耻，甚至残酷恶毒。”
“难道我们不应该这样？”
“我明白了有时拆散一对朋友比拆散一对情侣更恐怖。”
“恐怖？”
“是的，足以轻而易举地吓死成千上万个从未有过朋友的人。”
闭紧嘴，索然无味。
肮脏勾当做了太多，恨不得打一桶冷水，痛痛快快地把自己冲干净。
瞧，张归这辈子都干什么去了？
张归心如刀绞，耳边充满了嘲笑。
友情在他眼前破碎，又在他眼前复原。
多简单的复原过程，却被他算计得兴致盎然不顾一切。
所以现在一切都索然无味。
张归望着独狼和陆元奇，头昏脑涨，几欲呕吐。
也许此刻真正没了回头路可走的人，是他才对。
是他生不如死才对。
XXX
阳光灿烂，照得大地也一片华丽。
风悄无声息地吹过来，竹叶鸟雀树木小屋全都染上了金黄色。
梦寂静，让每粒细微的尘埃也开始变得规规矩矩。
“少爷。”
“你还活着。”
“人体毕竟不是豆腐做的，你别对自己的武功太有信心。”
“我错了。”
“哪里错了？”
“我不想做这些事的。”
“都是凡人，孰能无过？”
“你为何总要堂而皇之地可怜我？安慰我？”
“绝非可怜，我必须让你明白，你并没有错到足以放弃友情的地步。至于安慰，你别忘了，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你叫我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的前提是你尽早回归。”
“就像那年那月那日的夕阳草地？我们的一句又一句？”
“少爷，别再对往事耿耿于怀了，在往事中活太久，人最终会被莫名其妙的悲伤淹死。切记，你我都是男人。”
“男人不能多情？”
“能。”
“我糊涂了。”
“你没糊涂，你有肯为一个女人付出青春的时候，有肯为儿子承担命运的时候，有肯为一个家忍受等待的时候。”
“你这么说来，我好像懂了些。”
“你长大了，我也长大了，长大后就别总是怀旧感伤，生命越往前，越需要坚强。”
“前面还有多少事情？”
“与蛇洞的蛇一样，恒河沙数。”
“恒河沙数？”
“是啊，让我们根本无暇放弃什么，无暇更换看问题的角度，只有咬牙战斗。”
“活下去就必须战斗？”
“是啊，为你，为我，为小月，为每一个爱你或你爱的人，战斗到生命结束。”
“会不会累？”
“心如明镜，眼睛也擦亮点，怎会累？”
“看太透彻，反而会更累。”
“不，看太透彻，会急着求死，但绝不会累，况且天已亮了，做事情会容易得多。”
“我发现其实我的毛病不在心里，而是在眼上。”
“哦？”
“我一直没看准方向，所以离你日渐遥远。”
“生命本是圆，并不遥远，你认为自己已无法回头了，但说不定脚底一滑，你就又站到了原位。”
“所以我来粉碎我们的友情，最后还是被友情打败。”
“友情令你完全挣脱了那张网。”
“毒蛇娘子的那张网？”
“不是。”
“不是？”
“人只会自己织网，毒蛇娘子不过是利用你的网而已。”
“此时，网破了，我该怎么做？”
“救。”
“我们联手？”
“当然。”
“你还行么？”
“我的网也破了，束缚已无，我比任何时候都行？”
“张归狡诈，可他一定想不到我们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他即使想到了，又将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