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婷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双脚环抱在胸前,不哭也不闹,脸上平静无波。
这样的周婷婷让一号心里莫名发慌,她小心翼翼地对周婷婷轻声说,“周婷婷,你就这样呆坐干嘛呢?找点事做吧,动起来。”
“做什么呢?”
一号被问住,做什么呢?是呀?做什么呢?
二号瞥了一眼时间,说,“十一点半了,去做饭吧。”
于是,周婷婷不经思索地取下手中裹的乳白色小毯子,平静地去厨房做饭。
她从容地洗了米,按下煮饭的按钮,不紧不慢地打开冰箱看食材。看了一圈,她的脑子转不起来,不知道做什么。
她问,“做什么呢?”
一号回答,“炒土豆丝吧,刚好买回了醋,做酸辣口味的,开胃。”
周婷婷慢慢地洗了三个土豆,一片片削了皮,砧板发出十分迟钝的切菜声。
今日的土豆很淘气,在周婷婷手中总是滑落,刀也不听话,切个丝一直颤抖不停,让周婷婷不得不费力地去控制,其中最受害的就是手了,它不得不直面刀口,害怕得大气不敢出。
今日土豆切的片很厚,丝也很厚,周婷婷迟钝地一片片地切丝,说是土豆丝,更不如说是土豆条,一根有小拇指那般粗大。
今天一切都显得那样迟钝,两个土豆切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她瞧了一眼盘中的丝,又瞧了一眼砧板上剩的那一个,干脆,她把那一个泡在盛水的盆里,不切了。
她热了锅,加了油,放了两根辣椒,这次炒土豆丝中间连加了三次水,还没有炒熟,最后一次她干脆一连加了半碗水,让土豆丝多焖一会儿。
过了三五分钟后,她揭开热气的锅盖,筷子夹起一根丝,一折就断,看来是好了。
于是,她又往不走心地往里面加盐、加醋,盐加了一勺后她想起来,这个盐不咸,于是又往里加了两勺。醋淋了一圈在土豆丝上,她翻炒后感觉闻不到醋味,便又往里淋了一圈,在翻炒几下后她夹起一根尝了尝,还是一点酸味都没有,于是她又淋了一圈醋,这下,她才觉得醋味明显了。
她如往常一样,饭菜摆在眼前,随后打开平板,翻找了一部电视剧后边吃边看。
她尝了一口土豆丝,原先担心醋味太明显,现在吃下一大口,才发现是辣味太明显,尽管她只加了两根辣椒。
人生很多事都如同此,不如原先预料的那样。
她撑着辣味就着米饭吃了满满一碗,吃完后她又削了苹果削成片泡在热水里,剥了橘子吃起来。
橘子冰凉,但很甜。
苹果泡了十来分钟变得软乎乎、温吞吞的,她喜欢这样吃。
这顿饭她吃了两个小时,剧也追了两个小时。
这一整个下午,她仍旧无所事事地一直看剧,一直看剧,看到夜黑,看到肚子咕咕叫。
晚上,她随便将中午剩的米饭和土豆丝炒了炒,就这样,又将就了一顿。
她喜欢追剧,喜欢画画,而为了备考,这半年都舍弃了。
从今天中午到今夜八点,她追完了一部备考期间一直想看一直压制着冲动没看的剧,今天看完发现,也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反而追完后心里空落落的。
她又无聊地拿起画笔在平板上随意舞动,她的手时而有力时而无力,于是笔尖随着她的力度在画纸上时而粗时而细,线头从画纸这头舞到那头,上头舞到下头。
十分钟后轻扫一眼,画纸上的线段就如同堆在场坝里的干柴,横七竖八,毫无章法。
周婷婷重新开了一张画纸,在白纸上又胡乱画起来。
十分钟后,还是一堆干柴。
周婷婷又重开画纸,重新作画。
十分钟后,仍旧是一堆干柴。
今日的周婷婷凝不了神,聚不了意,不甘心也只能不甘心。她最后奋力地胡乱画了几笔后扔了笔,作了罢。
她平静地去洗漱、敷面膜、擦脸霜、擦唇膏,日复一日地重复。等她洗漱完,已经是夜间九点多。
她摸着黑,反锁了房间的门,一个人在黑暗中,孤零零地抱着双腿坐在飘窗上。
她很小,小到床头的猪头娃娃般。
她很静,静到天地忽略她的存在。
对岸沿河有零零散散十几只船闪着几十盏红的、蓝的、白的光,时不时驶过的大船小船接连发出“嘟嘟”、“噔噔”、“轰轰”、“悾悾”的声音,有的声音大,有的声音小,有的声音略显欢快,多数声音则是沉闷。
河道弯弯曲曲拐了好几个弯,除了滑行经过的、短暂停靠的,还有永久停靠的船只,是隔几十米远就有的航标指示船,从她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就能望见两个这样的船,夜间总是亮着灯,一个亮着红光,一个则是绿光。
它们沉默地、无声地停靠在这里,永远。
她知道,那是为过往船只指引方向的指示灯。
她不禁发问,“周婷婷,你的指示灯在哪里?”
对面江沿的三层楼房已经无人居住,黑洞洞一片,绿树在一片不明不暗的灯光中与黑夜连成一片,连黑乎乎的影子都找不到。
楼上时而传来几声推椅子、小玩意掉地板的声音,屋内不时响起柜子、地板的撕裂声。
周婷婷双手交叉靠在膝盖上,头不顾凌乱的头发随意侧靠在手臂上。
她一眨一眨着双眸,呼吸均匀通畅,时间久了,时而埋头闭眼三五分钟,时而无力地抬抬眼皮。
她丝毫不想动,只想能一直这样下去。
窗户关着,她吹不到冷风,今日高挂的月亮被乌云蒙住,江面没有白露点点。江上雾气很重,灯光都似蒙住一层面纱,模糊不清。
静坐到夜间十一点半,周婷婷发觉腰开始酸了,她才轻微动了动身子,抬了抬头。她乏力得很,干脆侧身滚入床上,耷拉着朦胧的睡眼褪去睡袍和衣物,将弱小的自己又裹入冰冷的被子里,不过,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
今夜她睡了好长一个觉,没有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