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静坐荒野仰望夜空中的星团光辉,顷刻间一种若隐若现、既明还暗的急切和伤感。
不过,欧阳一粟并不是伤感自己的近视眼,而是突然意识到,那团光辉,是否就是沈彤和儿子所乘坐的那个空天电梯环形升降舱,正在飞向火星的途中?
她们应该快要达到火星了,真想立刻就能与她们进行量子通信!
欧阳一粟与沈彤从大学开始相恋并结合,可大多时间都是分隔两地、离多聚少。
秋水凝苍穹,千里共婵娟,本是欧阳一粟和沈彤之恋人生活的形象写照,现在却真真切切地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欧阳一粟不禁使劲揉揉双眼,努力想要尽量看清楚一点儿沈彤和儿子所乘坐的那个空天电梯环形升降舱。
咦?怎么真的变清楚了!?
夜空中原先模糊不清、若有若无的团团微白光晕,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清亮闪烁、有棱有角的点点晶灵繁星!?
那一团亮点真的就是沈彤和儿子所乘坐的空天电梯环形升降舱吗!?
正在肉眼可见地飞快移动!
欧阳一粟不禁又使劲揉揉双眼。
这下看得更加清切,不仅沈彤和儿子所乘坐的空天电梯环形升降舱正在移动,夜空中所有的星星都在移动!
奇怪?
包括沈彤和儿子所乘坐的空天电梯环形升降舱,所有的星星并不是流星雨那种的直线运动,而是像海底的浮游生物一样,一蠕一动,随机飘游,而且非常休闲惬意的样子,那种只有生灵才会具有的休闲惬意!
欧阳一粟疑惑地再使劲揉揉双眼。
不对啊!那不是星空!
分明就是万米海底的浮游生物,晶莹闪烁的,正是浮游生物身体的荧光表演,五彩斑斓,梦幻灵动。
欧阳一粟现在仿佛正坐在万米海底的海床上,如痴如醉地抬头仰望着漆黑海水中浮游生物的彩灯烟花秀。
欧阳一粟现在看得清楚:
沈彤和儿子所乘坐的空天电梯环形升降舱的那团亮点,其实是一小群深海荧光鱿鱼,正在欢快地飞舞。
海里还有更多的荧光鱿鱼,它们时聚时散、忽左忽右、东飞西舞、逍遥自在。
它们身体闪烁变幻的五彩迷人荧光,正是它们愉悦酣畅的欢歌笑语。
欧阳一粟更加疑惑。
这是幻觉吗?
自己没有闭眼啊!
欧阳一粟不禁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能感觉到很痛呀!
可是,眼前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的确确、明明白白,就是满天的海洋荧光浮游生物啊!
不对!
一定是幻觉!
欧阳一粟正想起身进帐篷翻找野营望远镜,天上的荧光鱿鱼却突然全部急速收拢,聚集成密密匝匝的一大群,仿佛一个全身荧光闪闪的巨型海洋精灵,敏捷地旋转晃荡、千变万化、上下翻飞、左冲右突,看得欧阳一粟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不对!
荧光鱿鱼刚才愉悦酣畅的欢歌笑语,显然变成了惊慌失措的鬼哭狼嚎!
欧阳一粟后知后觉地心里刚要大叫“不好”,漆黑夜空中就突然显出一张鲸盆巨口,瞬间吞噬了满天荧光鱿鱼所组成的巨型海洋精灵。
夜空也随之沉寂黯淡下来。
不过,依稀可见那条鲸鱼的巨大身躯,进食后慵懒缓慢地划过夜空深海。
欧阳一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若隐若现却又真切无疑的巨鲸,直到巨鲸彻底消失在夜空漆黑的深渊之中。
消失前,巨鲸竟然还不忘狡黠戏谑地对着欧阳一粟眨了眨眼。
是的,巨鲸向欧阳一粟眨了眨眼,欧阳一粟看得千真万确!
欧阳一粟惊恐万分,又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自己的确没有睡着呀!
难道是在做白日梦!?
不对,现在不是白天,应该是黑夜梦!?
也不对,黑夜梦都是睡着的,应该是黑夜里的白日梦!?
就在欧阳一粟疑惑不解之际,沉寂黯淡的夜空又逐渐亮起了星星点点,虽然亮光微弱,却一点儿也不模糊,显然不是欧阳一粟的散光近视眼所能看见的繁星模样。
难道是深海荧光鱿鱼又回来呢?
不对!
亮光微弱的星星点点在夜空中缓缓地飘舞,不像荧光鱿鱼那样动作敏捷。
而且,星星点点都是温暖的橘黄色,不是荧光鱿鱼那样五彩变幻的光亮颜色。
随着夜空中温暖的星星点点涌现得越来越多,欧阳一粟不知不觉地看入了迷,一种久违而熟悉的无邪懵懂开始星星点点地从心底涌现,就像那天上的星星点点一样。
欧阳一粟恍然大悟:
眼前的星星点点不就是儿时爷爷乡间田野夏夜里飞舞的萤火虫吗!
小时候,夏夜里跟爷爷到田间散步纳凉,欧阳一粟最喜欢一边追逐飞舞的萤火虫,一边吟唱爷爷讲的顺口溜童谣故事。
萤火郎,点灯笼;
飞到西,飞到东;
忙忙碌碌干什么?
找新娘,美梦虫;
不看路,头撞痛;
一闪一闪寻郎中。
欧阳一粟小时候喜欢追逐萤火虫,不仅仅是因为童谣故事有趣,更是好奇:
柔弱渺小的萤火虫,居然敢在黑夜里打着灯笼找新娘,这得有多么傻呀!
田间地头那么多青蛙蜥蜴等着它们送餐上门,它们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现在,欧阳一粟看着满天的萤火虫,心里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不管多么渺小柔弱的生灵,心里都有一份幸福,因为向往而产生的幸福,可以克服一切恐惧的幸福。
这种幸福,就像眼前亮光微弱的星星点点,不论多么漆黑的夜空,也能照出温暖的感动!
感受到了萤火虫的幸福,欧阳一粟的心情瞬间平静了,既便夜空中紧接着又发生了可怕的一幕:
漆黑深处,一群夜行蝙蝠突然出现,争先恐后地捕食着夜空中的萤火虫。
亮光微弱的星星点点没有任何躲避,安静祥和地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看得欧阳一粟热泪盈眶。
真的,欧阳一粟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夜行蝙蝠所惊吓,并没有为萤火虫的境遇感到悲伤难过,也没有对蝙蝠的持强凌弱感到厌恶憎恨。
欧阳一粟只是感动,纯粹的感动,一直看着夜空中的萤火虫被夜行蝙蝠一点一点全部捕食完尽。
欧阳一粟感动之际,一只捕食狂欢中忘乎所以的蝙蝠竟然撞到了欧阳一粟的脸上,被欧阳一粟本能地一把抓住,真真切切是一只蝙蝠。
欧阳一粟平静地看看手中惊慌失措的蝙蝠,然后就双手捧起将其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