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宛如空谷的回响,你呐喊出去的,必将是你所听到的。你所收获和得到的,必将是你赠予和播种下的。
此时此刻,许言所祈祷和渴望的,都不过是一个健康、完整、存活在他世界里的一个人。可最终回馈给他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红衫木色的复古咖啡店里,镀金的水晶吊灯和纯白的雕像之间,店内的巨型落地窗旁的红衫木圆桌旁,许言着一身笔挺高级的手工订制的黑西装坐在圆桌一面。利落的短发配上金丝眼镜,喝咖啡时总喜欢小手指先支撑杯面,而后再轻轻捏拿起骨瓷杯,流畅且优雅的品尝着送入口中的浓郁咖啡。
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之风。当许言放下咖啡杯,笔挺的脊背更板正了几分。只听许言缓缓开口道:
“只要我们合作,你就不用再回到那个地方。”
“我拒绝。”
许言摆正视线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一贫如洗甚至还有病史的付磊。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干脆地拒绝我的呢?
“理由。”
在许言这里,就算付磊不同意,也要同意。虽然在这座城市遇见付磊是个偶然,但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为了谢婉柔,许言会动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哪怕是一个病人,只要他有价值,就可以被允许存在。
“没人能找得到我。”
付磊十分自信地说着,他微驼着身躯,双臂轻松下垂,搭在红木扶手上。全然不理会许言观察的眼神。
看付磊的神态与行为,确实看不出他在说谎,以及有任何的迟疑。许言觉得付磊好像很擅于捉迷藏。
许言交叉在桌面上的双手拇指,轻轻相互摩擦着。看向付磊的眼神,十分坚定。付磊也毫不顾忌,直面着许言的视线。四目相对那几秒,许言在付磊眼里看见了一丝异样。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对于付磊会拒绝许言早就料到,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干脆。
但是在许言这里,一切都必须是可以掌控的。
“你大学的真实资料还在我这里,你隐藏了两年,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再被绑回那个地方吧?”
许言露出一丝胜利的浅笑,这是付磊最不愿意面对的结,只要抓住它,付磊就必须跟他合作。
付磊闻言后,原本微驼的身姿突然愣住,一双深棕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现出一点诡异的白色光点。而就在这瞬间,咖啡店正中央的水晶大吊灯,不知何故竟突然摇晃了起来。声响虽不大,但却足以吸引许言的注意。
也就是在许言将视线转移的几秒钟内,付磊的大脑在急速运转,接收着来自遥远星体的指令。显然,对于接收外来能量,地球这个星体还是会有所干扰和感知。
地球这个星体对于危险的感知和预示,往往都来自那些不起眼的微小征兆。但仍然有那些精密仪器所检测不到的信息,因为他们潜伏在人海之中。
机器无法做到怀疑每一个人类!
地震?
许言在细细感受后,发现并不是,而就在这之后的几秒后,付磊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突然将身子坐得板直,对许言说道:
“我可以和你合作,但你不能骚扰我的家人。”
“成交,下午我们就开始执行计划,你只要配合就好。”
“没问题。”
许言很诧异付磊突然的转变,但又庆幸付磊的变化。付磊是这个计划里唯一不可控的变量,就连他的出现都是那么突然,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能量将消失很久的付磊投放到了谢婉柔的身边。让他参与进来一样,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巧合又正中计划的红心。
许言将名片推送到付磊面前:
“我们以后电话联系,现在带你去住的地方。”
说完许言便整理着西装起身,付磊也慢悠悠跟着站起来,把玩着手里的名片玩笑说道:
“你以为你掌控了一切吗?”
付磊踩着黑色运动鞋站到身姿挺拔的许言右侧:
“错了,是我选择被你掌控。我有的选择,而你没有。”
说完付磊便率先许言一步,走出咖啡店,而许言则把付磊的话当做了胡言乱语。冷嘲一声后,许言昂首向着咖啡店的门口走去,最后同付磊坐上同一辆车子,向着已经安置好的地点驶去。
付磊很顺利地便住到了许言所安排的地方,这间长方形结构的房子里。每一处角落都被装上了监视器,而且还贴心地为付磊安排了一名随身人员。
说白了,就是个实时的监控。以免在监控看不到的角落,付磊会逃跑或者做出一些其他不可掌控的事情。
许言站在房子入口,这里和他安排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付磊只带了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的衣物。这个屋子就好像是一个长方形的白色容器,关押着除了机器以外唯一的人类。
“接下来带你去工作场所,从现在起你就是11便利店的新上任店长。店员你不用担心,你只要按照计划进行就好。”
许言看着付磊一点点放好自己的物品,然后漫不经心来到自己的身旁。付磊在许言的左侧停了下来,两人并肩而立,付磊直视前方,用轻缓的语调说道: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生命如舟,载不动太多的物欲和虚荣】。老、同、学!”
付磊最后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许言左手轻轻抚了一下金丝眼镜框,随着许言的动作,许言的头上下轻微移动。最后微微扬起下巴: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许言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只是那两抹相似的淡薄笑容,却散发出截然不同的两种信息素。
一种是挣扎、痛苦、与渴望。
一种是轻松、自由、与悠远绵长。
而就在这时监视器的画面频繁出现闪屏故障,但这一次电路小故障,并未被观测人员察举到任何异常,以为只是一次意外事故而已。因而没有被检测人员记录在册。
11便利店被许言买了下来,轮班的工作人员也被换成了许言的人。每一处的角落都被安装了监控设备。而就在许言以为一切都十分完美,但却不知道,他将一枚爆破性极其强烈的棋子,亲手埋在了最亲的人身边。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待着计划关键人物进入早已布置好的游戏场景中。
和付磊分开后已是深夜,许言坐在停靠在11便利店门口的奔驰中。主驾驶位上的许言一脸凝重,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谢婉柔则一脸的轻松。只见谢婉柔微微靠在车枕上,看着满面愁容的许言突然笑了起来。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们说好的。所以,我不会介意你对我做任何事。”
“小九...我...我是怕你......”
许言单手握住方向盘,侧过身,不安地看着笑呵呵的谢婉柔。这场计划的主谋者,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后果。
“别担心,事到如今,任何后果我都能够承受得了。除了失去你,我什么都不怕。”
谢婉柔说完微微抬起上半身,她侧身凑到许言面前,左手轻轻抚上许言那张冰冷的脸庞。谢婉柔纤细的五指,温柔抚摸着许言的肌肤,伏到许言的耳边轻声吟道:
“别让我忘记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谢婉柔湿润着双眸看向怀里这个坚强的男人,没人比他更痛苦,但谢婉柔需要一次破釜沉舟。谢婉柔轻轻拍了拍许言宽厚的脊背,随之一滴泪打在许言平坦的肩上。许言的身体随之一颤,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许言,却随着手表的时间准时到达00:00发出的提示音而打断。此时的谢婉柔在最后的祈祷中陷入了沉睡。
而许言则紧紧怀抱着沉睡的谢婉柔,用尽他毕生的力气祈祷着,祈祷他的家人不要离开他。
许言咬紧牙关,他抱着谢婉柔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着,左手在复杂的情感下,于漆黑之中按下通讯器:
“任务开启,限期三天。”
幽深的暗巷,嘈杂的蝉鸣一直干扰许言试图安静下来的心绪。许言怀抱着谢婉柔站在暗巷的入口,抬头望向星辰稀疏的夜空,喟叹一声轻步踏进早已计划好的游戏场。
这一场惊险的游戏,成也谢婉柔,败也谢婉柔。许言在心里无数次祈祷,愿他所爱,一生能够喜乐无忧。
破损严重的老旧深巷里,一栋两层高的旧公寓里,二十平米的屋子被白炽灯映照得如白昼。卧室和厨房以及阳台都被黑色不透光的大帘子遮罩起来,足足摆了10台监视器。一名身穿白大褂,寸头的三十岁男性坐在监视器前,手中的笔不停记录着。
而另外一名身穿运动服的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则仔细将屋子里擦了个干干净净。就在女性打算出门丢垃圾时,两个人的耳机里传来许言如机械冰冷的声音,两个人瞬间精神起来。对视一眼后,女性重新坐回监视器前戴起厚重的眼镜,两个人看着许言抱着谢婉柔走进早已准备好的房间里。女性手里的拿着纸笔,准备记录。
正方形的房间里,门楣上那张円相图静静被安置着,就像一枚早已被设计好的定时器,只待时机到来,便会准时敲响回到现实的钟摆。
许言将温柔且小心翼翼地将谢婉柔放置在白色的床铺上,许言轻轻爱抚着谢婉柔柔软的耳垂。看着谢婉柔陷入安逸地陷入沉睡,许言在谢婉柔额间落下一枚轻吻。
“愿你醒来时,阳光照耀着你。”
说罢,许言便依依不舍地离去。黑色皮鞋沉重地踩踏着米白色地板,离开的脚步,如重重敲击下的黑白琴键。每一秒都演奏着悲伤与希望的祈祷,和无奈的双重奏。
黑暗中,谢婉柔睡得很安稳,银色月光透过小窗铺满白色床铺,清冷孤寂的月光,闪亮了她挂在眼角的泪痕。随着时间流逝,划过白皙脸颊打在黑色乱发。
月光将悲伤延送出小窗,被清风吹进阴暗小巷,暗角里的流浪猫睡得正香甜。微亮月光打在茂盛梧桐树,一声声起伏的蝉鸣,在深夜发出悲鸣。
夜蝉的悲鸣随着许言所敲击出的双重奏,在漫长孤寂的黑夜里,将凄凉与希望传遍了整座城市。
是谁在深夜悲戚?
是谁在深夜寻找?
是谁在深夜渴望自由?
又是谁,在深夜试图解开真相?
晚风飘荡起悲伤的声响,发散至全世界,可有谁读懂过深夜悲鸣的真相?
风儿轻晃晃溜进一间整洁无暇,一尘不染的房间。付磊垂头坐在窗口的木椅上,双手交握沉默着。
一人间的房间,除去一张床,只有一件黑色行李箱安静摆在入口处。昏暗的光线里,月光扫过之处毫无烟火气。这个空间,就像一只破壳的蝉留下的外壳,里面什么都没有。付磊寄居在这里,可他的人却又不在这里。付磊一直都不存在,很久以前付磊就死去了。
在付磊父母车祸双亡时。
在女友自杀时。
现在的付磊活着,可现在的付磊已经死去。
黑夜在世界沉寂之中缓慢逝去,当翌日的第一缕晨光刺破灰色幕布,当暗灰的天际被染上橙黄色的甜橘色时,当世界重新被挑染成五颜六色时,晨间的蝉鸣唤醒了世界。让这个星体再一次,从沉寂中热闹起来。
谢婉柔有气无力趴在地板上,世界仿佛有一秒静止了。随着写按揉肚子传来起吵闹的情绪,谢婉柔这才慢悠悠趴起来,垂眉瘫坐在地上。
谢婉柔右手揉着自己刚刚捶打自己的那一拳,叹气一声,撇嘴慵懒说道:
“还是先吃个饭吧。”
说完谢婉柔便起身,胡乱抓起挂在门口的钥匙,手机都没有带便匆匆出们觅食。
当铁门关闭的一刹那,谢婉柔恍惚从隔壁房间的门口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谢婉柔下意识停下来,防范着左右瞧瞧,侧耳靠近诡异的邻居。
却只听见了沉重的寂静,谢婉柔耸耸肩,感叹道:
“这么洁癖的吗?连大门都擦的一尘不染?要不,请隔壁给我家做个大清扫吧?”
谢婉柔疑惑地调侃着,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透过梧桐叶偷偷跑出来的阳光,刚好落在谢婉柔那双如黑珍珠的眼眸里。
闪耀着前所未有的明亮,映照着五彩斑斓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