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望安此言一出,朝堂上除了高珌和高岐以外的所有人皆是一脸疑惑,就连高奕都不曾知道蒲东升这状元的来历。
高霍微微蹙起眉,他身子前倾,对站在大殿中央的卢望安问道:“卢望安,你这话朕可就听不明白了。哪里有人连中三次状元的?这事别说南陈没有,便是放眼整个天下乃至过往的历朝历代,此等奇事也不曾有过。”
“可这等奇事却还就当真在我南陈发生了!”高霍那边话音刚落,卢望安这边就立刻抢白道。
高霍意识到卢望安话中有话,于是便又开口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好好说给朕听。”
“是!”卢望安拱手施礼,而后才站直身子大声回禀道:“陛下您可还记得蒲侍郎当年一举夺魁的那篇奇文?”
“朕记得,元稹十三年的试题是朕亲自出的,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当年蒲东升所作乃是一篇名为《南北论》的长文,将南陈和北齐的政治、军事以及经济都做了十分细致的分析,不仅如此,他还在文章中提出了许多颇有见地的想法,南陈后来能与舛啓达成稳定的通商关系,也全赖他的这篇文章。”
卢望安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蒲东升,咄咄逼人地问道:“不知蒲侍郎能否将当年的大作再给卢某背诵一二?”
当初蒲东升为了蒙混过关确实曾经背诵过《南北论》,可如今六年过去了,他早已是位高权重的吏部侍郎,又怎会去在意当年的一篇文章,故而当卢望安问道他的,蒲东升的心中着实是慌乱极了。
但蒲东升好歹也已在朝中浸淫多年,蒲家又是郢都的达官世家,这样的场面还不足以让他马上就自乱阵脚。
蒲东升并未直接回答卢望安,而是抬首对高霍禀道:“陛下,这《南北论》毕竟是臣六年前所作,时间久远,臣确实不能一一复述。”
“倒也不必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蒲侍郎好歹也能记得一些《南北论》中的观点吧。”今日,卢望安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蒲东升的。
听卢望安这般言语,蒲东升的脸上浮起一丝恼恨,他冷哼一声,故作镇定地说道:“如今,南北之局面早已不同往日,本官时时关心时局,又怎么多花心思在当年的文章和当年的观点上?卢尚书并非是通过科举一途入朝为官,许多事情不懂也是情有可原,但这般咄咄逼人,却让本官觉得,你是另有图谋?”
“哦?那浦侍郎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图谋呢?”卢望安嘴角噙着笑,转身面向蒲东升,而蒲东升虽嘴上仍不饶人,眼神却不自觉地闪躲了。
卢望安回转过身,双手一摊,好似十分无奈地对高霍说道:“陛下,既然蒲侍郎想不起来,那不如咱们再问问元稹十六年的状元赵谦赵大人吧。”
方才被卢望安盯着时赵谦便已心下慌乱,在卢望安提到韩尔仕这个名字的时候,赵谦的一颗心更是紧张地要跳出来,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本能的求生欲让赵谦的心底还存了最后一丝幻想
赵谦故作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看了看高霍,又转而看了看卢望安,问道:“卢大人怎么又扯到本官身上了?”
卢望安冷哼一声,不无讽刺地说道:“赵大人当年的《杂病论》可是半点不输蒲侍郎的《南北论》,直到现在本官还记得元稹十六年殿试时的场景,赵大人以‘杂病’为喻,痛斥官场中的种种黑暗,赵大人当时的风骨犹在眼前,只是不知后来怎么了?入仕后,赵大人的嘴脸反倒要比这朝中的任何官员都更加令人作呕!”
“卢望安!”赵谦恼怒地大喝一声,“你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卢望安冷冷地看向蒲东升和赵谦,“和你们这种窃取旁人文章,偷盗他人人生的狗东西相比,我卢望安又算得了什么?‘欺人太甚’这四个字,我是不敢当的,因为卢某,向来只欺狗,不欺人!”
蒲东升与赵谦眼见着斗嘴完全不是卢望安的对手,于是纷纷对高霍下跪叩首,连连喊冤。
而高霍见卢望安也确实越闹越荒唐,便微微不悦地斥责道:“有什么内情直说便是,这是朝堂,不是胡闹的地方。”
骂完蒲东升和赵谦,卢望安也算是出了心中的气,于是便将韩尔仕之事缓缓道来:“陛下,韩尔仕乃是元稹十三年、元稹十六年以及今年的科举考生,这三年,韩尔仕秋闱的文章,分别是《南北论》、《杂病论》、以及《轻舟赋》!”
“你说什么?”高霍震惊地自龙椅上站起,而朝中其他不知情的官员也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
“陛下,臣是说蒲东升的《南北论》、赵谦的《杂病论》以及今科状元蔡明德的《轻舟赋》皆是出自一人之手,而这个人便是参加了三次科举的寒门才子韩尔仕。”卢望安再次将事实重复了一遍,方才还一片沉寂地朝堂,顿时有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有人认为,卢望安之言纯属胡扯,这世间怎会有人有这般惊世之才,更何况又是谁给了吏部那么大的胆子?也有人认为,卢望安之言或许当真有几分可信,毕竟蒲东升和赵谦确实除了当年的科举一鸣惊人外,再也未曾表现出什么过人的才华。
“卢望安,说这话可得有证据啊?”高霍站直身子,冷肃地看向站在殿下的卢望安。
“陛下难道不觉得,这三年夺魁的文章都有几分相似吗?写文章之人总是能用最寻常的东西,深入浅出地分析家国大事,此人忧国忧民,总是在关心南陈的时政。可这些,陛下又可曾在蒲侍郎和赵大人身上发现过?”
“单凭这一点,也不足以证明你方才之言就是事实。”高霍虽心中已有了大概的判断,可此事终究不是小事,关乎整个吏部,甚至身份更高之人,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
“陛下,”卢望安再次拱手禀道:“此事是真是假,不如将那韩尔仕宣来,由陛下亲自裁定。”
“那这个韩尔仕如今到底身在何处啊?”
“回陛下,韩尔仕如今正在微臣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