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过来,握住他的手腕,眼睛盯住他的眼睛。
然后说:“阿肥,你是害怕。
现在这样,咱们说话也不绕弯子——
已经离开南江省城好远了,路过的地方,肯定没人认得你我了。
我呢,开始真地替你顶班。
你呢,去吃喝你带的酒食。吃好了,头就不晕了。”
阿肥颤声道:“麻,麻杆哥,你,你知道我带了吃食?”
麻杆笑道:“当然知道。要是你带了刀枪什么的,那我是要替你收起来的。”
阿肥说:“不敢不敢!”
麻杆说:“这也是为了你好。
阿肥,你能猜能看,应该看得出来,我们这一趟的架势——”他头偏偏,向那几个木箱扬扬下巴,“都是好东西,我们自然要出全力,谁要阻拦,哼!”
麻杆眼中冒出的杀气,比阿肥平时偶尔显出的一点凶悍之气,不知凶了多少倍!
阿肥忙道:“不敢拦,不敢拦!”
麻杆笑了道:“你是不敢拦。
那什么狗屁政府的狗腿子们,是想拦敢拦的!
所以呢,你就记住一条——过了之后,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阿肥道:“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麻杆说:“好,你去吃去喝吧。
吃好喝好了,你就蒙头睡觉。
我叫你的时候,再把班交给你。”
阿肥说:“是,麻杆哥。”
他老老实实地到角落里去吃喝,也不想多看这几个农民打扮的青年。
“看上去,普普通通,只怕是化了装——
我看了,过两天也就忘了——
还是照麻杆说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这几个,也摸出了吃食,就着守车中的煤炉烧的水,很快地吃了。
守车上常有两三个旧搪瓷杯子什么的,为一些搭车的铁路员工或家属备的,正好用上。
阿肥没吃完带的食物,倒是把酒全都喝了。
然后他裹上自己带的旧棉大衣,睡了。
“只要不伤不死,老子就认了——”
有麻杆在,运转车长——守车员这一套,自是能轻松完成。
货列走行中,有时停下,阿肥半醒不醒地,酒意未去,迷糊想着这趟遭遇,又继续睡着。
阿肥被麻杆推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货列静悄悄地停在一个规模中等的调车场内。
守车上那几个农民和他们的木箱们,都不见了。
“定是在路上什么地方停下,连人带货都走了。”阿肥想。
麻杆说:“阿肥,活儿,我已经替你交了。”
阿肥吓一跳。运转车长——守车员的职责,要在终点站交代的,还要和司机一起——
“呀,看来老司机的确是他们一伙的-----”
“阿肥,”麻杆面容严肃,“你这回,帮了我们的大忙!
多的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
现在我们也要为你安排一下。
你听着。
车组下一班活儿,调度计划上是六个小时之后,从这里发车向北。
我们——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们不打算接这个班了。
我们要离开。
阿肥你呢,你看,这里是三十大洋,你拿着!”
阿肥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麻杆手里的布包,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