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七夕节我应该找人一起出去玩,眼看着身边只有张海羽是愿意的,但又实在是没有什么时间。要说忙,也不忙,主要还是脑子最忙,想想这件事又想想那件事。后来才明白,原来我是根本没出去玩的心情,只不过是因为别人都在外面,自己看得心痒痒。
老井终于是看不下去我们这个样子,就说要去酒吧耍一晚。
晚上我们四人组楼下小酒吧一聚。但是羽哥和张无与却被宋文轩留了下来,我和老井只能先去占领个好位置。
我坐在吧台边上,和老井一人一杯简单整了个啤酒,和老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倒好,每说完三句话就能把话题拐到张海羽和杨琛无聊的八卦上,还非要问我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啊?你一男的揪着这问题一直问不嫌无聊啊?”说到底,不管张海羽对我有着什么样的情感,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任何事情。我眼下只会把他当做家人,一个与我命运相交的家人。
这时吧台的调酒师递过来两杯粉色的鸡尾酒,说是送的,因为七夕节。
老井看这酒颜色好看,还飘过来一阵阵果香,好像是什么很贵的酒,夏天里面,这杯酒显得特别诱人。
“谢谢。”老井特别开心,拿起来准备喝,我立即打了下他的手,他一惊,把手缩了回去。“干什么呀嫂子,送的酒你还那么小气。羽哥他酒量小不能喝酒,你让给我也没关系吧……”
“不是。”我拿起酒杯凑近鼻子闻了闻,果香味很足,“这酒闻着甜而已,度数很高的。”
“啊?”陈余井把杯子推开,“你是想说什么。”
我环顾了下四周,直觉让我感到非常不安,似乎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东南角刷视频的痞子、北面把酒言欢的西装男、西南角补妆的女人……“我想说,这里可能不安全。”说着,我才反应过来,问:“宋文轩为什么要把张海羽他们扣下来?”
“不知道啊。”陈余井挠着头发,说,“我给打个电话看看怎么个事。”
“喂?情况?”
“二货!”张无与说,“我们在宋文轩办公室里出不去,门锁了,但是宋文轩人不在。羽哥说可能有什么事情,你们等一下。等我们出来……”
这时,就听不到对面的声音了,老井一声声呼着,对面像是断了信号。
陈余井挂掉电话,看着我,脸色凝重。
“喂。”我敲了敲吧台的桌子,把调酒师叫了过来,问:“这酒是来的人都有送吗?”我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眼里面的信息,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心虚了。
我顺手拿起边上一瓶酒,反手握住:“来瓶这个。”
突然,他操起案板上用来切柠檬的水果刀,直指向我。我单手挡开,顺势砸碎手里的酒瓶,用玻璃碎了的那一块指回去。“老井!”我叫了声。
陈余井翻进吧台,绕后劫持住了调酒师。而这时,酒吧一大半人都站起身,往我们这边聚过来,他们手里都拿着枪。在我们周围绕了一圈,我和老井站在中间,难以脱身。枪口指着我们,而老井已经脸色煞白——他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当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可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保持冷静。这么多人,我但凡露出一点破绽,都可能送出我和老井的命。
“海印,有一种境界叫‘无’,也就是说,从你的表情当中,对方无法得知任何信息,包括你在想什么,你在做什么,对方都无法从你身上预判到。”当时外公对我说的这句话,我一直觉得很容易就做到了,而此时才明白,这是有多困难。
无。
你们,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我没有想到我要干什么,可我要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偏了偏头,用轻松的语气问道:“有事吗?”
这时众人当中走出来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高开叉裙子。她当着我的面,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接着两指夹着烟,吞云吐雾后,说:“仲梦闲,认识一下。”
“不想认识,不好意思。”我笑着撩了一下头发,可我根本不确定对面是什么人,强装着镇定予以回应。
“可我已经认识你了,张梵千。”她挑起眉,样子很得意。
哦,我知道这些人是谁了。
“谁叫张梵千?”明知故问的我故作疑惑,“那行,认识一下,我不叫张梵千,我叫张海印。”
“哦?是吗?”仲梦闲挥了挥手,有两个人绕进吧台,用枪指着陈余井。老井松开手放了调酒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此时我大脑还在飞速运转,怎么办?如果是老井的话,现在跑出去,问题不会很大吧。我对着他,眼睛向门口瞟了瞟。他面露一丝犹豫,我微微皱起眉,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与众人对峙之际,他迅速翻身滑出了吧台,直接往门外冲出去了。仲梦闲立即让人用枪扫射,老井借助走廊的地形优势不断闪躲,如同一只鹦鹉一样,低飞而出,不见了踪影。
仲梦闲本来还想派人追出去,我见状大喊一声:“不用追了!”
那个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道:“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了结,别牵扯其他人。”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她笑了笑,把我推到我身后的椅子上,“黄佳杀你的任务失败了,神没有宽恕她,她被处死了。”
“那你们的神也太小气了点吧的。”我冷笑一声,“杀我这么难,它真不懂得体谅。”
“那凭什么?”她突然声音大起来,“凭什么死的是她!你们这种低等的人类凭什么让她死?。”
“那她不死谁死?杀人!偿命!”我也将声音提高了八度,仿佛是在和她比谁的嗓门更大。而说完,我低下头,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情绪,低声说道,“这又关我什么事?”
“这些话,为什么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仲梦闲从一边接过一把短刀,刀背贴着我右脸滑下,滑到我大拇指指尖,随后,刀尖扎进了我指甲盖下面。仲梦闲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她紧盯着我双眼,说,“张梵千,你怂不怂?”
我强装冷静说,“我说了,我叫张海印。”
她伸手端起我下巴,双眼布满血丝:“你,仔细问问自己,是张梵千还是张海印?是探案所还是印十一?”
而此刻,我才知道说任何话都是没有用的。这个人,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与我说这么多,不过是想将我玩弄得更久一些。意义呢——没有意义。或许只是因为那个叫黄佳的人死了,她想拿我泄愤罢了,所以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也是不可能的,我的命此刻就在她的手里。
“我就想慢慢折磨你,让你知道,她被制裁的时候,被烧死的时候感受到的绝望和痛苦。”仲梦闲就像疯了一样笑起来,而她手里的刀扎进了我食指,顿时仿佛有一根针,从我的头顶直插进我的心脏。哦,原来这个叫十指连心。我紧皱着眉,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分狼狈,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印十一虽然没落了,但又不是人全都死光了。我可不能让这些人觉得印十一好欺负。
“你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怕疼呢。”仲梦闲说着,又一刀下去,咬着牙问,“是真的吗?”
假的!我觉得我现在就能被痛晕过去。
真的!因为如果说以后的某一天,我将为某件事情失去性命,那么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不算什么。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要针对印十一?好多问题都还没有回答。既然如此,我一定命不该绝。
因为,生生流转,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命数,但若要问道,它必定会告诉我还没结束。
“现在,你的对手是我。”突然上方的喇叭里面传来的声音非常嚣张,听起来是张海羽。我下意识抬头望上去,却只看见一片漆黑。
“注意你的上方,三点钟方向。“他说着,语气不紧不慢。
仲梦闲身边的人慌张地拿枪指上去,上面的灯立即亮了。张海羽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左手按着耳机,右手持枪,压迫感十足。
“你是谁?”仲梦闲问。
张海羽笑了声,说不出来的轻蔑:“你不记得我吗?七年前我炸了你们基地。”
“金……“
“错了,是张海羽。”说完他翻身从栏杆后面翻了下来,手里枪身一晃,枪柄击中了一人的头部,那个人的太阳穴处马上破裂,倒在地上没有了意识。接着手一甩,枪响,子弹飞出,击穿了正从他身后偷袭而去的人的头部。随后一个转身绕道我身前,膝顶接上高踢,又一个侧身接肘击,又将两人干翻在地。他一把将我拉起来,把我的头摁在他怀中,枪指着仲梦闲,双方对峙。
没有任何一方敢先开枪,张海羽和仲梦闲各自有各自的盘算,不会轻举妄动。这种情况下,得看筹码到底在谁的手里。
显然这个“谁”,非是张海羽不可了。
“我在这里布了炸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他说的这句话我完全预想不到,甚至听不出他所言真假。
看仲梦闲的表情,她是有些动摇了。可是这样的心理战,她也不肯就这样输了:“你是疯了吗?你要是引爆炸弹,我们都得死。”
张海羽也不急着接话,反而是叫了声“张无与”。
说完,在酒吧角落的一个位置,一道火光炸开,同时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仲梦闲的跟班反应也快,纷纷过去要带着她逃离。而仲梦闲也在此刻露出了破绽,她略有些惊慌,正要向着门口跑去,门前又接连炸开一处。
张海羽趁机丢出两颗烟雾弹,烟雾在酒吧弥漫开,他拉着我闯出了门。
可他所谓的“布了炸弹”,好像只造成了两处特别小的爆炸,产生的能量恐怕没比油锅着火大多少。仲梦闲却被这小手段迷惑,以为张海羽真的要炸了他们,同归于尽。
他的行动发生在短短不到十分钟之内,我们已经成功脱身。一路跑回EIP,我们头也不回。
陈余井和张无与正在等我们,看见我们进了门,两个活宝的表情明显松动了。
“羽哥,你这一计还真把他们骗的裤衩子都不剩。”张无与长处一口气,合上电脑,“我只是用酒吧的音响放了点爆炸音效,他们怕成这样。”
“啊?爆炸声是假的?”我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一番场面,越想越觉得聪明。
“印姐!”陈余井一惊一乍叫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疼,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了。他自告奋勇跑出去取医药箱。没多久就回来了。陈余井刚推开门,拿着箱子的手还没有提起来,张海羽就从他手里直接抢过来了。
然而张海羽的反应到打开医药箱后就慢下来了。他拿起一罐酒精棉花,用镊子夹出一团,准备往我手指头上蹭,终究还是迟疑了。“可能有点疼。”他道。
“你等下,我还没准备好。”我确实心虚了,看着那一团棉花,我已经在幻痛。
他微微蹙了蹙眉,把镊子放下了,手里换成一瓶酒精喷雾,凑到我手的上方。我抬头看着他,压低了语气说:“来。”
他按下了喷雾,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从我指尖导入,刺激全身。我疼得把头埋到了臂弯里,好久没有回过神。
一只手在我头发上面抚下。“你还好吗?”张海羽问。
“哥,别这样了。你快点,给我来个痛快的吧。”我已经摆出了认输的架势,对张海羽这种时候的犹豫表示服气。
“你确定要这样吗?”他依旧在问。事实上我并不确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我这双手交给他,他这一问,我又有所动摇。
让我和张海羽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是,陈余井突然凑了上来,抢过喷雾对我两只手一阵猛喷。猝不及防,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偷袭呢?下一秒,我就缩到张海羽怀里面叫去了。
“这也太刺激了吧!”我不知道是哭是笑,指尖的神经全部在酒精的刺激下微微跳动着。完全没注意到我和张海羽之间的距离有点暧昧了。
“你……”他欲言又止,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贴上他。
太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心里骂骂咧咧的,又半天没找到我骂的对象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