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踏着青石板,一步,两步,三步……
化蝶和阿雪分别打着两把油纸伞往前走去,并肩而行,雨水细密如线。天色阴沉,他们两个人分别佩戴着当年买的面具,一个兔子,一个狐狸。
是要去那里呢?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分别数年,一切都是凭着感觉而已。
而这莫不如说是化蝶的一厢情愿,阿雪是跟着他走着。她看着走在身边的他,当年他的个子只到自己的大腿处,如今已经超过自己一个个头了。时间原来过的这么快吗?渐渐地,阿雪也注意到了,这行走的轨迹,正是当年在上元节的夜晚一同游玩的路径。
只是十年了,很多地方都变了。
最终,走到了临近河畔处,细柳在风雨中飘摇,渔舟停靠在岸边,幽幽浮动。
他们两人站在一颗结了满树花苞的丁香树下。化蝶停下了脚步,继而转身站在阿雪的对面,化蝶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下,阿雪仰起头看向他,还真是变了很多呢,之前看戏的时候就差点没有认出来。
“化蝶……”
“叫我小凡!”他大声咆哮道,全身颤抖不止,“……只有你,只有你可以叫这个名字。”
阿雪的心里,飘扬起春季的暖风,小凡将她脸上的面具取下。
“姐姐,你怎么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变老?”
阿雪最讨厌听到“老”这个词了,于是拿着面具就在小凡的头上轻轻敲了几下。
“我不会变老,不好吗?有这么好看的姐姐,知足吧你。”
被风雨吹打下来的一朵丁香花从树梢上落下,恰巧落在阿雪的伞上,阿雪正欲举手将其抖落,可是却被小凡阻拦住,小凡将其拿过,用衣袖轻轻擦净上面的雨水,然后将其插在阿雪高挽的发髻上。
“这样更好看。”
阿雪笑了。
“姐姐,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去了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反正你去不了那里就是了。”
闻言,小凡生气了,手指不自觉的翘了起来,“阿雪姐从来都是这样!”
她伸手抚摸他的鬓角,满眼的宠溺,“这些年,终于学有所成,姐姐看你在戏台上,戏唱得很好----吃了很多苦吧?”
握伞的手颤抖起来,小凡真的不想再逞强下去了,于是丢开手中的雨伞,张开双臂紧紧将她拥抱住,流泪啜泣起来。
阿雪笑道,“明明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这样?别人看到了,岂不是要笑话?”
“谁管他们!只要有你就好……………”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阿雪察觉到,心里的那份温情不同往日,当年都是低头看这孩子,现在却要仰起头来望着他了,而且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不像是亲情那样。阿雪的心安稳地跳动着,如同在海洋上见证了一大群信鸽飘洋过海而来那般的感动。
身至凉亭下,他们相依偎在一起,小凡为阿雪轻轻唱着一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以前总也唱不好,一遍又一遍挨得师傅的打。”
阿雪抬起媚眼望向他,“后来怎么唱好了?”
小凡低头,怀里的阿雪抵在他的胸脯前,她发梢上的独一无二的药香萦绕在鼻息间,瞬间唤起曾经尘封的记忆。
“因为你说过,要等小凡名满天下才回来。所以啊,我就不得不往戏里深探,慢慢的,我也喜欢上戏剧,也就唱得入迷,唱得好了。”
这话里藏着别的意思,阿雪却没有听出来。
再次与你相遇啊,所有的思念都得以完结,所有的功力都尽数丧失。小凡早已明白,重逢,也意味着为上次的分别画上句点。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阿雪转身,“你在唱哪首词?”
小凡指这亭檐角下的柱子,之间那上面正刻着这首诗词,“阿雪姐,今后,我们会再分别吗?”
因为这句话,阿雪的眼神暗淡下来,“小凡,人生在世,哪有不分别的时候?”
小凡环绕住阿雪的双臂收紧了许多。
“可是……以后你再离开,能不能带上小凡……去哪里都行,无论天涯海角,只要跟你在一起。”
雨势缓缓减小,澄江空明,渔舟摇曳,一行白鹭略过水面,惊鸿照影,一声鸥啼鸣碎了这最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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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言:开学课业繁忙,但每日还是会稳定更新。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2021/2/4晚上20:20写下,当作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