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沉为蒼葭备的冬装已经送来,大都简约风尚,是葭喜爱的风格,一如之前送的秋装一般多,沉出门时叮嘱,“蒼葭,近日深秋入冬了,外面冷气袭人,记得穿暖和一点。”
葭盯着眼前的冬装,呆滞,她想起衣橱刚入秋时送来的秋装,秋装、冬装都能提前送来,若不是早做准备,怎么会送来这样及时。
她总是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通透,却还是烦郁非常,一人前往妙手堂。
没有乘马车,独自走在街上,秋冬的微风让葭瑟瑟发冷,可身上的杏黄秋装却不让寒气进入丝毫,她将裸露在外的手指神入袖中,很快就暖和了。
妙手堂门口时,堂内行人众多,换季之际,风寒者众多,咳嗽的、流涕的、佝偻的、拄拐杖的、平民百姓者居多,阿毛所定价格公道,医术也得到认可,一传十十传百,已经远近闻名。
堂内阿毛问诊、大姐抓药,二人配合默契,看病者也自觉排好长队,队伍已经排至门外转弯后的隔壁铺子。
葭在门口看见这样一副井然有序、向上希望的情景,心中甚为欢喜,虽然她一直觉得阿毛哥有这样的能力,如今亲眼看见,也很是震撼。
她本想来这里找大姐说说话、为香囊取药的,但看这情景,贸然进去只会打扰他们,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她遂转身去附近转悠。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她又为大姐选了很多点心,等她再来到妙手堂,大姐与阿毛哥正在收尾阶段,收拾好就准备归家了。
此时堂内空敞,大姐白溱洧转身看见正杵在门口失魂落魄的葭,葭一言不发。
“三妹!”
溱很是惊喜,自上次去吴府找过三妹后就再没见过,她乐哉哉放下手中擦桌子的帕子,走过去拉蒼葭在桌子旁坐下,葭顺手把点心都放在桌子上。
溱拉过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三妹?”
葭拉动嘴角,语气低沉,“就是想你了,大姐。”
溱忧心,“吴言沉又欺负你了吗?三妹。”
葭微微一笑,“没有,大姐,我们许久不见,怎么,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溱道:“三妹,我都听说了,你上次大闹莳花堂,他们不明所以之人说得那样难听,不过听说之后,吴言沉又亲制衣裙,带你游湖泛舟,日日陪你,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浪荡,我也放心了一些。”
阿毛端着药材从后院进来,看见蒼葭来了他也甚是高兴,问,“蒼葭来了呀,哎,吴言沉呢?没与你一同来吗?”
溱数落他,“好好的,怎么提起他来了。”
阿毛看她似有生气,疑惑问,“怎么了?蒼葭与他闹别扭了?前些时日,吴言沉来店里为蒼葭问寒疾之事,得知我为你把过脉,逮着我问了好久,问你身体如何?问寒疾之症何解?又问我你身体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还有什么荷花如何去寒入膳。我一听,这些不都是为你问的嘛。”
溱疑惑,“他何时来的?”
阿毛想了想,“好久了……还是三伏天的时候呢。”
阿毛将簸箕里的药材一一补充进背后一排排的柜子中,每样都标注好,他转向葭叮嘱,“不过蒼葭,你的寒疾确实得好好注意,尤其现在入秋了,不可大意,不然你的身体经不住拖的。”
葭听了这些话,更加矛盾,她勾起嘴角,“好,阿毛哥,你的医术在这儿,我还怕这小小寒疾?”
“等会儿我抓点驱寒的药包,你拿回去后,觉得受寒时就熬一包,每包熬三个时辰,可以反复使用三次。”
“好,多谢阿毛哥,对了,阿毛哥,我还想找你抓一些药材,可以让人闻起来舒服一些的、我准备放在香囊中。”
“没问题。”
随后,阿毛又去后院抓药去了。
溱拉起蒼葭的手忧心忡忡,“三妹,你与吴言沉现在究竟如何了?你在吴府可还好?”
葭宽心她,“大姐,吴言沉很尊重我,关心我,吴府上下也都很尊重,没人为难我。上次莳花堂之事,是我一时意气用事,之后言沉也向我道了歉,上次去葡萄园,他还不顾危险救了我,所以你不必担心我。”
溱松口气,“那就好。”
葭心神不定,不知所从,她问,“大姐,你当初是如何就确定喜欢阿毛哥的呢?我现在倒是颇为好奇。”
说到阿毛,溱嘴角的笑意就不自觉浮起,她满眼爱意回答蒼葭。
“三妹,喜欢这件事,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你会不自觉地想要了解他的全部,过去、现在、将来。欢喜他的欢喜,悲戚他的悲戚。他的一切,你都想知道,都想参与。
你会时刻把他放在心上,放在你的计划中。你会像爱自己那样爱他,甚至更甚。
遇到他之前,人人都会想,我的意中人一定要是这样,是那样。然而真正遇到的时候,是不管他怎样,都会喜欢。会因为他是这样,所以喜欢这样,会不由自主地爱屋及乌。
喜欢这件事,不能一两句说清,千万句也说不清。”
听着大姐似水柔情的语言,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是喜欢,那自己对言沉呢?算不算?大姐没能给出答案,或许喜欢这件事本就没有答案。
见蒼葭神色异样,溱问:三妹,你莫不是?
大姐的问题让葭从思索中抽出神来,她打断大姐:没有,大姐,我就是好奇。
葭话锋一转,“大姐,见你与阿毛哥如今蒸蒸日上,我真的很替你们开心,阿毛哥是有能力的,就差一点时间了。”
溱摸着肚子浅笑,一副慈母般的模样,葭见状很兴奋,“大姐,真的?”
溱点点头:一个月了。
葭盐窝全是笑意,她小心翼翼摸着大姐的肚子:我有小侄女小侄儿了!我就要当小姨了!
溱:是啊,你这个小姨可要当好表率的。
葭迫不及待:当然了!还有九个月就要出生了,我要想想为他准备什么礼物的好!
溱:还早着呢!
葭:不早了,大姐,九个月可是一晃就过了,你现在可一定要吃好,如今是两个人吃饭了!还有,你现在可不能操劳了,不要再来莳花堂帮忙了,要静卧!好好休养!
阿毛从后院进来应和:是啊,你看,溱儿,不只我、阿叔、酸枣这样说,如今蒼葭也这样说,对吧。
葭一本正经:这事你不能大意,大姐,必须得听我们的。
她侧身跟阿毛说,“阿毛哥,你也应该找个帮手了,找了帮手自己也轻松一些,大姐也不用心疼你,自然而然就在家静卧休养了。”
阿毛递给蒼葭药包,扶起溱洧,“好好好,此事我提上议程,现在我要带着两位回家休养了。”
葭出门注意到妙手堂堂前的柜子,柜子里放着许多急救的药包,那是阿毛特意为没钱以及急救的病人准备的。他这样一片好心,当真是世上仅有,葭喜笑颜开,大姐当真是找了个好男人。
他们邀请蒼葭一同回家用膳,葭看着他们两个情意绵绵,没有任何的不放心,打趣他们,“我可不碍你们的眼,打扰你们一家三口,松节还等我回去呢。”
他们的马车向家的方向去,葭提着药包转身往回走,如今入秋,天色变短,加上此时是用膳的时间,街上人很少,两旁有人家、店铺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各家各户传来嬉笑声,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一天的疲累全都散去,只有温暖的屋子、孩子的欢笑、可口的饭菜、慈祥的双亲、贤惠的妻子、体贴的丈夫。
葭站在街口,一丈居内还有松节在等待,她想,这样晚了,松节怕是在门口眼睛都要望穿了。
果然,刚一到府门口,就看见拿着点心的松节在左顾右盼,与此同时,松节也看到了她。
“小姐!”
松节紧走两步,打开装点心的手帕,递到蒼葭眼前,“来,快吃一块儿,垫着肚子。”
松节摊开点心,蒼葭此时并不饿,但为免松节担心,她还是吃了半块儿。
她知道,一盏灯火下也有关心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