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楼里回来以后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但是我们遇到的东西却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至于陈余井和张无与，除非还有什么事情他们问起，不然还是瞒着吧。
也是从那里面回来之后，催眠导致的头疼越来越严重，每次都几乎要裂开一样。我躺在床上，侧头对着手机刷视频，意图忘记头疼这件事，却用处不大。
如果说头疼与记忆有关，那不无道理。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以张海羽当时在九楼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来看，我总觉得他曾经去过那个地方，而且他必然是知道什么。
那所NSN是最近几年才造好的新校区，我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但全网搜索之后，我得到了以下几个信息：一，学校建造于三年前；二，鬼楼看起来比其他教学楼存在的时间要久很多；三，学校建造在一个废弃工厂遗址上。
把二和三联系在一起，我便有了一个新的猜测——或许鬼楼是曾经废弃工厂的一部分？那为何没有拆除呢？是和它楼上鬼打墙的现象有关吗？
我甩开手机，躺正了，看着天花板直犯迷糊。想到这两天层出不穷的事情，挤了挤眉心。
要不先不想了。
“我今天先歇会儿，你们不用找我。”我在“四大浪客”群里面发了这么一句话就歇着了。
谁知道半个小时过后，张海羽就打电话过来慰问我。“你怎么了？”
“头疼而已。”我感觉举着手机都嫌累，就开着免提扔在一旁。
“严重吗？”
“没事。”我拍了下额头，“不是，我躺着就好，别问了，你也不能帮我疼对吧？”
对面却叹了口气，半晌不出声，我道：“没事我挂了啊。”
“你真的不用我过来吗？”对面问。
“不用了，你忙吧。”我凑近话筒，“张海羽，你要是肯把事情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好点？”可说完这句话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答我什么，竟在没有困意的情况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我隐约能听到耳边窸窣的声音，身体却像还没与大脑产生连接，怎么都起不来。
最后那悉悉索索是声音伴随着一声“咯嗒”消失了，那是门关上的声音。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这时我才恢复了行动能力，无意按下了接听键，打开免提，转头却看见衣柜里的全身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出来，上面出现了我凌乱的样子。
“世界上没有任何善，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肮脏的，只有神才可以救赎，只有被神的光芒洗礼，精神才能升华。”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声音，我依靠微弱的意识坐起来整理了下头发，对着镜子，里面的我神色紧张。我拿起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本以为是锁屏，但是怎么按侧键都是黑屏，像是出了故障。
“你谁啊。”我手指伸进头发里揉起头部穴位，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就是神识，我代表神的意识，对你进行审判和救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会信这个？除非我吸了煤气。我心里冷冷地想着，不打算接话，看那个“神识”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镜子，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你爹。”持续混乱的大脑指挥我说出狂放不羁的语录。
“镜子里是愚民丑陋的躯壳。”手机里传来一声冷笑，“只有升华灵魂，才能脱离这可悲的肉体。众生皆丑，只有虔诚才能求得神的恩赐，脱离丑恶的样子。”
“你tm才丑。”我对着手机凭空喊着，“老子再怎么丑也比你好看！”刚说完，镜子里面的我竟然慢慢地变黑，双眼泛红，额头上又生出犄角，上嘴唇裂顺着人中裂开，獠牙从两边翻出；猩红的舌头从镜子里面伸来，一直伸长，伸出镜子舔舐到镜子外我的脸上。
我却已经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活动，木然坐在原地，双手却爬上自己的脸，我摸到了獠牙，犄角，和坑坑洼洼并且油腻的肌肤。
那条舌头又挤进我嘴里，舌尖不停触碰着喉咙，此时我几乎喘不过气，只能看着镜子，想呕却呕不出。
“你还是乖乖祈求仁慈的神吧！否则你的灵魂将坠入地狱底层……永世不得超生！”
神……是什么？
“你被诅咒了，愿意成为神的信徒吗？神会拯救你脱离苦海。”
“你生来被命运诅咒，你无法得到你自己的未来。或者要么死，要么祈求神的救赎。”
我不可能拥有我自己的未来？
这句话是我第二次听到了。
“告诉我你是谁，是神的信徒吗？还是镜子里那只怪物？”
我？
我信道。
“不，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我……张海印……”我挣扎着说出只有我自己才听得清的三个字。而后，那根舌头竟更加伸入，似乎将刺穿我的脖子。
“臣服于神吧！”
臣！这个字穿透我的潜意识到达我的神经末梢，有一瞬间我的手仿佛恢复了控制，竟抓住了那条舌头向外拉扯。
臣。为人臣者，行人道——这句在印十一祠堂看到不下百次的话，跳动在我的太阳穴上。
“海印，你怎么理解？”记得当我第一次看到那句话时，外公这么问过我。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唔，你悟性还是不够高。”外公笑道，“所谓人道，真理是也。乃忠于自我，忠于贤良，忠于万物，忠于苍生。”
“臣之理？”
“亦为人之理。”
答案是其一，忠于自我。
“我是张海印。”舌头被我扯出，紧紧地攥在手中。却见镜子里的怪物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腥色退去，体肤天然的颜色才慢慢显现回来，而我手里的那条舌头，竟变成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哪里来的？无论如何我都想不起来。
我才明白——刚刚的全部都是幻觉。
实际上，刚才的情况极其危险。我的潜意识被控制，并产生了幻觉，而我差点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喉咙。如果说我没有反应过来，或者即使我反应过来，却没有成功夺回意识的主导权，那我也会面临死亡或精神分裂——真是没法选了，我不得不试着唤醒自己。
“你失败了。”我的嗓音已经嘶哑，接着，咳出了一口血痰。显然，再晚些我都能割破自己的喉咙。“神识，怎样？你杀不了我。”说着，我擦拭着眼角被噎出来的眼泪，冷笑了一声。
但我再也没有听见回答，回头一看手机，屏幕亮着。
我扔掉匕首，猛地喝了几口凉水。一番折腾，我更是头疼。可是……难道这就是死亡电话？我躺回床上，想了想，马上换好了衣服，又打电话给张海羽。
“也许我知道死亡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没多久就听见了敲门声，我跑过去打开门。门前，张海羽看着我的眼神里却夹杂着说不明的疑惑，他问：“你没事了吗？”
“啥？”我脑子里装着事情，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问，你头不疼了？”
“哦。”我把张海羽拉进来后，一脚把门踹上，他神色居然紧了紧，我道，“这有一件比我头疼更重要的事情。”说着我把他拉进卧室。
“你……怎么了？”他一脸紧张，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你想我怎么？”我顺手把他推到床上，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觉得有些好笑。“我不是说了吗，那通电话的事情我可能知道了。”
我拿起床头柜那把匕首，在张海羽眼前晃了晃，又用刀尖指着床前的镜子：“刚刚我接到一通电话，而后我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幻觉。我居然……差点杀了我自己。”
“匕首是哪来的？”他只是看着那把匕首，却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我皱了皱眉，偏过头：“我想不起来。”
“手机呢？”张海羽伸出手问我要，他打开通话记录，里面第一条，就是刚才那个电话。他复制了发到群里面，对张无与说：“查一下这个号码。”
“虽然不太记得，但是也许有人进过我房间。”我道。
张海羽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却微皱着眉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怎么了？”我扯了扯他的衣服，他方才回过神。
“要是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就大概知道是谁了。不过，杀你的任务失败，可能打你电话的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张海羽居然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意，但瞬间过后又消失了。“是万和。”
“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上次，张海羽推下楼的那个人，不也是万和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像是藏着很多事情。
“这次他们不会再拿你怎样了。”他说。
休息了片刻，我们赶紧去了楼下看张无与那里的情况。老井也在，趴在另一边看着麻瓜的电脑。麻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额角渗出了细汗。
“不要慌，一个电话而已。”陈余井眼神木呆木呆的，应该根本就不懂张无与屏幕上的东西。
“别烦啊。”张无与手指停顿了一下，两秒后又继续飞速敲击，“我能黑进去这个号码所关联的设备，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
“然后呢，文件里面是什么？”陈余井问。
“屁，打都打不开。”张无与摘下眼镜，脸凑近屏幕，仿佛这样能看得更加清楚一样，“不应该啊，它只是个加密文件。”
“不急。”张海羽拍了下麻瓜右肩，自己去收拾了桌面上散乱的其他资料。
“羽哥，那这些个案子还怎么查呀？”老井凑过去，都是最近我遇到的那些。
“不用查了，单凭我们惹不起。”张海羽放下手里的A4纸，把资料都落到一起，放到文件袋里面去了。
陈余井的表情是疑惑的：“啊怎么会？羽哥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我说对面是万和，我让你端了它，你办得到吗？”张海羽语气加重了，陈余井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万万万万万，和？”陈余井懵在原地，“大企业啊！”
张海羽没理他，他渐渐自己冷静下来，说：“那怎么办？报警啊，我们肯定办不了啊。”
“你去报警，谁会信你？”张海羽冷笑一声，“即使警方会介入，印十一怎么办？”
“啊？”我几乎是和陈余井同时发出的疑问，“关印十一什么事啊？”此时我更加确信，张海羽藏了很多事情，他的、我的、印十一的，他知道的东西比我多了太多。
他看着我，说：“准家老，没多久你会知道的。”
“我打开了！”张无与突然喊道，我赶紧看过去，没有再顾及张海羽话里面的意思。麻瓜电脑里面的文件足足三十六页。文件名很奇怪——《关于进化问题D-T | 021号文件（正式版）》。
然而，里面一大部分内容我们根本就没看懂。化生学科的东西，除了高中学到了最后那么一点，也再没有学习过，并且也忘得差不多了。
只有前面的一段文字：
人类生来被划分为两等，高等和低等。世界想要完成彻底的进步，必须灭绝低等人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D-T计划的启动，将改变整个世界的进化格局，推动世界直接进入到进化的终极阶段。高等人类将会让世界永远正确地运行下去，新的秩序被建立，为永恒的天国开拓疆土。D-T计划作为终极之神的圣旨，我们将贯彻执行，势必将世间所有罪恶血洗干净。
“啊哈？”陈余井反应是最大的，而我心里的活动状态也只会比他更加夸张。看着这一段话，我第一反应是觉得无语，第二反应是觉得荒诞，震惊才是第三反应。
“牛啊，灭世流。”张无与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又马上反应过来的样子，指着屏幕向张海羽问道：“万和？”
“嗯。”张海羽拿过鼠标往下翻了几页，看向我，问，“你认识谁懂这个？”
“噢！”我拍了下桌子，那个名字在嘴里卡了半天，才说出来，“木凌微。”
木凌微是木家内定下一任家主，和我一样是被留在印十一的人。她这么多年，一直学着木家那点东西，配合大学的生物工程专业，每天搞研究。好好一个妙龄少女，搞科研搞到头发只有我三分之一那么多。
我把文件复制下来发给了木凌微，她接收得很快。我说明了情况之后，她也表示质疑，但还是根据我说的做了。
到了晚上我才给木凌微发消息，询问她情况。
她没有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招呼都没有打，我刚接到通，她立即对我说：“虽然我还没有看完，但是我觉得不太妙。”
“啊什么东西？”我心头一紧，木凌微都这么说，看来D-T真的不是什么中二病灭世流闹着玩的东西。
“张海印，如果这些都可以成立的话，那世界末日就已经不远了。”她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我看了一下午，六个小时。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越是往下看越觉得可怕。”
“那是怎么……怎么个可怕法呀？”我揉了揉眼睛，觉得能让木凌微说出这种话的东西玄乎至极。
“这是一种病毒，属于RNA病毒一类，并且按照文件中所描述的，特别容易发生变异。也就是说，就算可以研究出疫苗，也不一定会对变异后的病毒有效。疫苗研究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病毒变异的速度。这种病毒会发生什么，我还不是很清楚，我也不想弄清楚。”
“木凌微……”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语速很快，我能听出她很心急，只能缓和下语气问，“你还好吧？”
“张海印我问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说来话长。”我脑子里面很乱，也根本不知从何说起，“等我回去之后，再和你们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