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EIP，本来只是想安安分分待在房间里面仔细整理好思路，却突然收到了古家少爷古青发来的消息：你昨天刚找新工作，怎么不带人来厨房搓一顿？
厨房就是老古家给古青开的餐厅，叫“咕咚的厨房”。可以算是自家人开的店，不过每次我过去除了服务更加周到，价格也没变，和别人一样贵。古青以前在家分明是个种药的，今年跑出来开店，估计也是因为闲出屁了。
“屁，你就是想起来从我这赚钱了。” 我半开玩笑地和他打趣，心里倒也不是和嘴上说的一样那么在意。
“你还不容易来趟Z市，不应该来我这里看看吗？”
“成。”我本来也没想着拒绝，听他这么说直接答应了，还道，“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
“你进店直接和店小二说找我就行了，我亲自过来给你开菜单。”
晚上我把消息告诉了他们几个人，一听见有饭吃，陈余井就是最兴奋的那个。五点都没到，就在张海羽面前吵着要早点出发。
临临坐上车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打开发现只是一条推送。如果是平常的话，推送什么的我都直接清楚了，可是这条推送——J市澄熙广场发现一人坠楼，疑似自杀。点开看了一下，照片都打了马赛克，内容也没有写什么。只言片语，最后只在文章末尾用一句“警方还在调查”作为了总结。
“这个……”我把手机伸到张海羽眼前，“都开始调查了，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张海羽表情依旧平静，“结果一定是自杀。”
“啊？”我突然怀疑张海羽知道的东西远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要多。“为什么？”
“万和自己都不干净，怎么真的敢让警方查清楚呢？他们会想办法，让这件事定性为自杀，然后不了了之的。”他是一点都不在意，只顾着开车，然后还问我，“路怎么走？”
“从这里出去，右转过两个十字，再左转，路边找找，有一家‘咕咚的厨房’。”我脑补着路线，边想边说。可是即使话题就这样被张海羽转移掉了，我也还是对他的话很好奇。“万和是有什么目的？”
“那你得回去问问莫法，印十一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图的。”他只是这么说，我也不懂其中的事情，想到莫法还没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我也只能一步步来，就没再多问。
等到了古青店里，我就更得说他是让我开了眼——这里整家店的装修是园林式的，或者说这家店就是一个园林。这个时间还早，店里没有人，我挑了园林最里面的一个树洞里的桌位。树洞里的暖色灯光看起来非常温馨，坐在里面就很有食欲。
“我和你们老板说好了，让他过来给我们点菜吧。”我对店小二挥了挥手，店小二马上态度变得更加友善，热情地回答：“好嘞，稍等！”
没多久古青就过来了，手里也没有拿菜单——这是惯例，老板点单是没有菜单的。
张无与摇头晃脑了一会儿，才问：“怎么点啊？”
“今天是中餐日，只做中餐。”古青一笑，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这家店呢，开得比较任性，吃什么我说了算。”
陈余井“啊——”了半天，最后毫不客气地问道：“那你还来干嘛？直接帮我们下锅不就行了？”
“这不得问问忌口什么的。”古青叉起腰，也是不客气地从嘴里落出两个字，“快说。”
“少放点辣椒。”没等陈余井开口，我果断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古青都一一记在本上。
结果那家伙一个激灵回过神，大喊：“我要多点辣椒。”
我被他一句话撞地哑然，无可奈何地咂了声嘴，只能说：“全都听老青的得了。”
“行吧。”古青收起了本子，看着我道，“要不要去后厨玩，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那就走。”我从椅子上下来，张海羽偏过头，看着我在他旁边留下的空位，又没说什么。我就跟着古青走了。
后厨很大，高峰期让这里充满了烟火气息。烤箱里飘出的肉香、水果被炸开溅出的果味、海鲜生鲜的腥味……本来就是厨房应有的味道。
“你绝对不知道莫法叫我来干什么了。”我对古青说道。
“不是嫌弃你在家没事干给你找事情做的吗？”他这么回复，眼里倒也没有认真的感觉，好像只是为了损我，说了句玩笑话。
“我查案来了。”
本来古青还在前面忙活，这时却一个回头看向我，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你还查案呢？给你厉害的。”
我没有在意他一句接着一句的玩笑话，只接着说道，“还遇上了莫法说的下一任族长。”
“啊？下一任族长？是谁？”这一次我终于引起了他的兴趣。
“就是刚才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叫张海羽。”
“看见了。是你们张家人吗？我不认识他，是旁系过来的吗？”
“是旁系。看起来比本家人都厉害，今天坠楼那件事……”
“等下！”古冬把手机翻出来，打开了新闻，“是不是这个？”
我拉住他拿手机的手，定睛看清以后，发现果然就是我看见的那条推送。
我点了点头，不说话，等着看古冬反应。
他犹犹豫豫地问道：“查坠楼案吗？”
“啧。他是嫌疑人。”我皱起眉，一把拽住他，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查他的时候，和他起了争端，我们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了。”
“我去……”他难以置信地甩开了手，站在原地定定地与我对视了好久，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猜，印十一在做一件大事。”话凝在这，静静的，我在等他的回答。
“不会吧……我们一直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掺和进去，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古青说到一半，有些激动地推了我两把，“你也是，难道你就非要听他们的话，过来接手这些事情？”
“我有什么办法？”我道，“不久以后我就会继任家老，到那个时候，不管印十一做什么，都需要经过我的决断。在这之前，他们就是要让我自己把每件事都理清楚。”
我以为莫法那一辈早就该结束印十一留在世界上的问题了，没想到，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些罢了。印十一的家老需要守护某个秘密，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却是没人知道那个秘密背后藏着的真正的东西，只能由历代家老来瞒着，甚至连至亲的族人都一字不谈。
“张海印。”古青走近靠在旁边的岛台上，抱起双手，表情十分认真，“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们，你不可能一个人去承担的。”
“就是不知道张海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发感觉离奇，“他说他七年前认识一个叫张梵千的人，后来那个人被我外公带回了族里。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并没有，但是有一点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凡是和印十一那个秘密有关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那有没有可能我们不知道的，就都和印十一的秘密有关呢？”
“不知道。”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张梵千和印十一的秘密有关系？”
“你也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古青说着，才将心情平缓下来了一些，开始了手里的活，他把菜倒进水池里面清洗，又一边说：“没准和你以前的事情也有关系。”
“等下，七年前……”颅内一阵刺痛，我揉了下太阳穴，好不容易缓过神，脑子里却闪过张海羽的样子，并不是现在的他，而是更加青涩年轻一些。
古青本来想来扶我，放下手里的活时我已经好了，他又继续清理海螺内脏：“其实七年前，我听说张家回来了一个人。并且那个人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伤口，重度昏迷。那一段时间，我家总会往张家送药食。两年后我才真正见到她。”
“那个人是我。”脱口而出的是陈述句。
古青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说话，留给了我一大片反应和思考的余地。
我终于知道这两天我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透的地方在哪里了，只是这个我一直都忽视掉的问题，现在才被我发现。七年前，还有回到张家。这两条信息，皆对上了那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回想起这两天张海羽对我的态度，我十分怀疑他一早就认识我，只是闭口不说，总是在回避而已。
我是张梵千吗？
对于这个结论我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本来我就在追寻那段空白的记忆，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太过于稀奇。只要我能够接受，我相信张海羽是会将一切告诉我的。所以话又说回来，我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找他问清楚。
晚上回去以后我特意把张海羽堵进休息室，锁好了门。他面露困惑之色，但还是坐到我面前，非常有耐心地问：“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讲讲，七年前的事情。”我紧紧地盯着他那双眼睛，我想从那里找到一些曾经的记忆。
他顿时愣住了，十分诧异，良久才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看向桌面，很奇怪，不是那么有底气了，声音了弱下去：“张梵千真的死了吗？”
他跳过了说“是”或者“不是”，却直接道：“七年前的事，我不说行不行？”
“为什么？”我倏地站起来，才觉得这人打哑谜的程度和莫法有的一拼。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向他捅出那个谜底。“你早就知道我是张梵千是不是？”
“那我告诉你,你会接受吗？”他苦笑一声，“或许这牵扯到了更多的事情。”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心理暗示，觉得这个人越看越熟悉，却不知道是敌人还是朋友。
他站起来把我拥入怀中：“对不起。”
“啊？”这声对不起来得突然，我还没回过神。
“不管你是作为张梵千还是张海印，相信我好吗？”他声音淡淡的，像是刚刚才放下了什么，还是浅浅地透露出了些不平静。
我竟然不敢再问下去，虽然很想知道，但是到这里，我却又犹豫了。我真的想知道吗？我不确定。只是默默地抬起手也抱住了他。我不清楚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在安慰他，或者说是在表示我接受他了。
我放弃了追问，重新面对他以后，只觉得熟悉。
“你希望我怎么相信你？”
“从今以后，承担一切的人不再是只有你一个。”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记住你如今的样子，别再被任何人毁掉了。”
我无法想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却默默答应了。他在我眼里，是不确定的过去，也是能抓住的未来。我心中清楚在印十一有一个等待着我的浩劫，若我后面真要以身入局，那他将是唯一与我共往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