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东西多，十一层楼她断断续续歇了三次才终于来到家门口。
在家半年的时间，她已经养成了新的习惯，开了门后把东西提进屋就关好门，反锁上，钥匙随手放在鞋柜上，她一般会再检查一遍是否反锁好，确认反锁好了后她提着菜放入冰箱，橘子则放在餐桌脚边。
因为她的房间没有书桌，于是这半年是用家里的餐桌作书桌学习，吃的用的大都围着餐桌放在餐桌上或餐桌边。
刚回到家，她就接到来自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母亲问，“婷婷，你前几天说要去考试，考了吗？考得怎么样？”
周婷婷耷拉着坐在沙发一角，敛了疲累的面容，微微收着气喘的声音回答，“前两天刚考完了。”
“我今天休息，所以打来问一问，婷婷，吃饭了吗？”
“还没有，正准备去做。”
“晚上准备做什么吃的？”
“蛋炒饭。”
“你在家还是要多吃点肉哦，婷婷，这样脑子才跟得上，不然你学习都没劲儿。”
“好，我知道，妈。”
“婷婷，你一般会做什么饭吃？”
“就一般的家常菜。”周婷婷话锋一转，“妈，你晚上准备煮什么？”
“我准备熬一点粥。”
“白米粥吗？那个没什么营养，你可以加一点肉沫什么的。”
“我就是想吃一点清淡的，通通肠胃。”
周婷婷轻“噢”一声，“那加一点咸菜嘛，不然太清淡了。”
“有，在你外婆那里带的咸菜还没吃完。”
“噢”，周婷婷光是电话通话都觉得有些尴尬，她淡淡回答，“也可以。”
按照她往常的性子，与父母通话不到一分钟就会挂断，可是大三那一年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应当如此的，于是每次又硬着头皮尴尬地多闲聊几句，随口问几声近况，学着大人的口吻叮嘱他们天冷了，多穿点衣服，也多吃点肉，最近流感严重，注意身体……
其实自父母离婚后她与母亲相处并不多，初中时候是母亲一学期来学校看自己一次，每次会在老师那里留下两百块钱供她急用，高中时候则是两三个月母亲会打一次电话，大学时候母亲才开始经常打电话，一般一个月打一次，也会一学期给自己卡里寄个三五百。
电话那头的母亲继续在问，“这次考得怎么样？”
周婷婷一如往常的回答，“考得不好，你不要抱什么希望，妈。”
电话那头母亲明显多了几分激动，“不抱希望？我希望抱的希望大着呢！抱着最大的希望！我就想着你好好考上，然后安安稳稳地工作，我就少出去打几年工，现在外面钱不好挣呀！还要看人家脸色，尤其我们现在这些上了年龄的，上了五十岁就不要你了，我不过是凭着以前在这里上了几年班，老板看我勤快才让我继续在这里上班。我就期待着你这次考上了，我就少在外面工作了，今后你找个好人家，我后半辈子就跟着你了……”
母亲在电话那头如喷涌的山泉滔滔不绝，周婷婷全都听进去了，她在电话这头沉默着，听着母亲一字一句的诉说。
她的眼睛有些发酸，鼻头也冻出了鼻涕，她手拿着手机隔远后抽了抽鼻子，仰了仰头。
等到五分钟后，母亲在那头喊，“婷婷，你要好好学习呀！不然上个大学干什么用呢？这半年不上班不出来找工作不挣钱空待在家里干什么呢？你别打着考试的由头在家里天天玩手机？”
母亲半疑的话击中周婷婷心头，如果这次考不上，在他们心中应当就是这样了吧。
又断断续续唠叨了五分钟后，母亲在那头语重心长道，“婷婷，要努力呀，今后不要看人家脸色，你以为在外面工作看人家脸色好受吗？”
周婷婷撇过头，在离手机半远的背后长叹了口气后回答，“我尽力吧，妈，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母亲在那头很是激动，说，“不是尽力，是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啊！我不希望你今后出来像我一样看人脸色受人气，我受了十几年的气也受够了，你不要重复走我的路……”
两分钟后，见母亲没有要收话的意思，周婷婷插话，“好，我知道，妈。”她话锋一转，问，“你的粥怎么样了？妈”
母亲断掉刚才激动的语调看了一眼眼前噗呲噗呲冒泡的白粥，恍然道，“快好了。”
周婷婷嗯哼一声，说，“我先去做饭了，妈。”
“好。”母亲最后又叮嘱，“婷婷，自己吃好点，钱还够不够？”
“差不多。”
“花钱不要大手大脚的，现在钱不好挣。”
“好。”
“你爸从你毕业后就没给过你一分钱吗？”
“嗯。”
“现在那个女人把钱给他管得死死的，他在那边过得快活，倒是全然不顾家里还有个女儿。”
“好了，妈，我去做饭了，挂了。”
“好，最近天气冷，你多穿一点衣服，不要冻感冒了。”
“好，你也是，再见，妈。”
“今年过年要到外婆这里来玩吧？”母亲似问非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准备初四回来，把前三天的三倍工资挣了来。”
“你们放几天？”
“我们反正一个月只有四天的假，我就到时候一起休了。”
“噢噢，好。”
“过年要过来玩吧？”
“嗯嗯，好，我挂了，妈。”
周婷婷拿下耳边的手机，停顿三秒后她按下了中间红色的挂断键。
挂断后，她头仰在沙发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憋着一点点吐出，磕磕绊绊地，好似吐了一口淤泥。
她静静靠着沙发，闭上眼睛靠了很久，天色已经暗下，等她打开手机的时候，手机刚才合适的亮度如今已经变得刺眼。
她起身去拉好客厅的窗帘，随后往厨房去。
她点了火，将剩饭剩菜倒在一起随便地炒了炒，一股脑往里面加了盐、酱油、辣椒油等，十来分钟也便好了。
楼下哀乐声很大，厨房、客厅、周婷婷的房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婷婷脑子里没来由地响起爷爷的询问，“周婷婷，成绩出了吗？”
周婷婷一激灵，去关上厨房的窗户。她想了想，又关好客厅与厨房的推窗，但还是不能阻止哀乐的传入。
今晚是最后一晚了，周婷婷想，撑一撑就过去了。
她坐在饭桌上，一边用平板播放着电视剧，一边悠悠地吃着炒来炒去炒几十遍也味道一样到让她丧失食欲的炒饭，旁边放了一杯热水，前面放着几个橘子。
她饭吃到一半阿姐打来视频电话，她关了电视剧接通了视频，视频里有阿姐欢快的声音，“小妹，已经考完回家了吗？”
周婷婷点点头，“嗯，已经在家了，阿姐。”
“这次考得怎么样？”
“感觉并不好，发挥得也不好，就那样吧。”
“考完了就放轻松，休息两天，劳逸结合。”
“好，阿姐。”
阿姐见她还在嚼着什么，问，“还在吃饭吗？”
周婷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她问，“阿姐，还在店里上班吗？”
阿姐唉声道，“在啊，九点才能下班。”
此时有病人来到店里，阿姐匆匆道，“我这儿来病人了，小妹，回家再说。”
不等周婷婷回答，那边已经挂断了视频。
她阿姐是毕业后出来工作了近十年，但是事业一直起色不大，如今还要养小孩儿，一边上班一边带娃，也是苦苦支撑。
她继续看着电视吃着饭，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吃得很慢，一口饭要细细咀嚼很久，冬天的时候常常吃到后面饭都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