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楚翊,他想起来了。十年不见,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在梦里,楚翊确实是今年的年前赶回了府里,而他却并没有半路交接粮草。所以他是晚了楚翊五天才回到京城的。那时候王爷王妃都已经在府里了,而他进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楚翊调戏纤枝,并欲将纤枝置于死地的事情。
据王妃所言,楚翊回到府里后,无意间遇到了纤枝,就对她动了心,想要请王妃将纤枝赏给他。简王府中丫鬟小厮婚配也不是没有,但是王妃心善,一般这种情况,都要征求双方意见。男女双方都愿意了,才会赏婚。
可是王妃去问纤枝的时候,她明确表示不愿意。主要原因就是楚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加上他本人文不成武不就的,纤枝不看好他,所以拒绝了。
原本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府里丫鬟也不是只有纤枝一个,到了年龄让王妃再指一个就是了。谁知道这楚翊是怎么想的,居然半夜翻窗调戏纤枝,想要生米做成熟饭。纤枝不从大叫,他还打伤了纤枝,将纤枝衣服撕碎,然后扔在花园里,明摆着就是想要冻死她。
当时慕容骜听闻此事,气得火冒三丈,立时让人将楚翊从柴房中拖出来,打了五十军棍,然后就让人把他送走。这一走,慕容骜再也没有见过楚翊。只是在几天前的那个梦里,他看见楚翊跟在世子慕容骥身边,青衣羽扇,显然是幕僚的身份了。
当然,在梦里他也知道了,压根儿就不是楚翊调戏纤枝,而是纤枝谎称房间里有异响,怀疑是进了野猫啥的,请楚翊过来帮她看看。没想到一进房间,纤枝就撕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大声叫救命。在楚翊一脸懵的情况下,自己跑去花园里,冻晕在了那里。
让慕容骜无法理解的是,王妃赶过来后,竟然什么都不问,就把楚翊关进了柴房。王妃的意思是,楚翊是慕容骜的人,所以要让慕容骜来处理这件事。而慕容骜只听了王妃的说辞,并没有询问楚翊。他下意识认为,母妃不可能骗他。所以一怒之下,竟然没有察觉其中的蹊跷,直接将楚翊打了五十军棍,将他打得奄奄一息。
或许在自己的心中,给楚翊的信任一直都不多吧,所以才会轻信了那些说辞。慕容骜愧疚地想着,虽然在梦里,他也没有弄清楚纤枝诬陷楚翊的原因。但是那年王爷王妃离开后,带走了纤枝。再后来,他就发现纤枝已经成了世子侍妾了。
那么明显的猫腻,那么显见的蹊跷,他竟然依旧丝毫没有怀疑。甚至当时还想着,世子收了纤枝也好,算是给了纤枝一个交代。慕容骜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如果那一场梦就是他的前世,他可以确定上辈子自己就是蠢死的。
想着,他似乎又看见梦中的最后一幕,慕容骥看着万箭穿心的自己,指了指楚翊,傲然问道:“老三啊,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楚翊是谁?这一次,慕容骜一定要弄清楚了。他有直觉,楚翊是他这辈子破局的关键,只有知道了楚翊到底是谁,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被诬陷,他才能摆脱上辈子的悲剧。
楚翊的来历跟府里大多数侍卫都不一样,是简王爷游历期间遇到的,带回府后才将他给了自己。据说是某家大户人家的庶出小儿子,因为害怕受到嫡母的苛待,所以在生母死后,自卖自身,给简王爷当了一段时间的小厮,这才来到了王府。
他些许认得几个字,为人也算是机灵,只是于学武这一行,实在是没有天分。所以一直以来,都被府里侍卫嘲笑着。慕容骜也曾劝他留在府里继续当个小厮,无奈他怎么都不肯。一直到三年前,边境起了战事,楚翊总有办法筹措到粮草,这才入了他的眼。
可惜……如果梦里的事情属实,那么这一次过年回府,楚翊就会离开他了。虽然在梦里,他见过他站在慕容骥的身边,依旧是一表人才。但是目光中的冷意,却让他不寒而栗。
见慕容骜神色阴晴不定,高野再次小心翼翼将糕点递给他,说道:“公子,阿鹏去找吃食了,还没有回来。要不,你吃点东西吧?等陆厉回来了,我就让他去接应楚翊。楚翊前些天让人送信过来,说他已经离开云上郡了。”
慕容骜木然点点头,接过糕点,咬了一口,不觉奇怪了:“这是什么糕点?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高野忙将段之鹏的那个小包袱拿过来说道:“这是阿鹏的东西,据说,是前些日子公子买下的那位方姑娘给他的。”
“方姑娘?什么方姑娘?”
“就是前户部侍郎方守正的女儿,排行十一的,还是公子吩咐彭腾去买人的。怎么?公子竟是忘了吗?”
“是不是和乔公子有婚约的那个方姑娘?”
“正是呢。”
“她不是死了吗?”慕容骜脱口而出。
是的,在梦里,这位方姑娘在抄家当天就悬梁自尽了。自己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乔承泽进京赶考来的时候,邀他在酒馆碰面,痛哭流涕地告诉他,他害死了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让他一度以为,这位方姑娘是有多么的美好动人,才能让乔兄如此失态啊。
可是现在,这位方姑娘不仅没死,高野居然说她就在庄子上。还是自己买下的她,她还给了段之鹏自己从未见过的糕点。不,不对,除了糕点还有别的,譬如,这袜子是用什么做成的,这鞋子的鞋底又是用什么做成的?
“公子你说什么呢?”高野吃惊看着慕容骜,就算看在人家送了这些东西的份上,也不能这么诅咒人家吧?虽然不是送给你的。
“这个……应该是我记岔了,我只记得乔兄写信给我说,这位方姑娘在抄家时自尽了,所以……”慕容骜尴尬地解释着,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彭腾呢?”
“我让他上山砍柴去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打个野鸡野兔什么的。”高野收拾着屋里的杂物,说道,“这些天熊庄头还在,我想着咱们还不能下去。等熊庄头走了我们再下去吧,所以这些天恐怕要吃点野物了。”
“无妨。”慕容骜看着手里的鞋子和袜子,还在思索着这个方姑娘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