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间，一个仅从外面看便奢华无比的巨大帐篷里，雪零坐在雕花嵌玉的昂贵红楿木大床上，整个人身子放松，时不时往嘴里丢一颗带着醇厚牛奶香味的特制干果。她有时脸上会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像是苦于应付面前少女叽叽喳喳或偶尔凑过来把她的手臂硬塞进自己胸脯的缝隙里的那种过度的热情。
不过即使是在脸上偶尔露出无奈的表情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其实一直都微微向上勾起。
“雪零姐，你怎么一走就三年多没有音信啊，调查边界迷雾的事有那么重要吗？”
红楿木雕花的大床边上，被临时搬来了一张古檀的茶几，上面放着两碟外形像栗子但颜色雪白的干果，以及一壶从壶嘴里冒着如轻薄丝绸般热气的红茶。可妮丝说话的时候还顺便摆弄了一下干果的碟子，把盛得更满的一碟推得离雪零更近一些。
雪零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整个房间的布置奢华而繁琐，屏风在侧，纱帐垂边，巨大的粉色衣柜上镶嵌着星星般的细碎钻石，床头的墙壁上居然还裱着一幅樱桃花画。帐篷外明明是巨树参天的魔兽森林，在这里却像是进入在了另一个世界。
“随便给自己找点事做而已……”雪零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浅红色琥珀般的茶水，馥郁高雅的温热茶香让她的清潭般的眸子都微微眯了起来，“不过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大大咧咧的一点儿也没有贵族小姐的矜持婉约。而且……你这是来郊游的吗？有嘉斯德斯罩着也别把魔兽森林当家啊……”
二女的叙旧看起来和谐又开心，雪零那永远清冷着的眸子里，都多了许多柔软和温馨。有时聊到兴处，雪零还会主动接过话头，抱怨几句她这三年来的有时会遇到的一些小小的烦心趣事，说有时森林里会遇到一种长得和红柿果一模一样的果子，结果一口咬下去，大牙都能酸掉……
只是聊着聊着，雪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微笑收敛，身上的气质都不自觉地变得仿佛与周围的一切若即若离。
“呐……可妮丝，预言之日好像已经快要到了吧，教廷里的那位还好吗？”
可妮丝却完全没发现雪零身上的变化，她握起茶壶倒水，嘴角上翘在脸颊勾出两个粉扑扑的浅酒窝，茶杯里浅红色的茶水像一块纯净剔透的琥珀，将她乌黑秀发上的发饰珍珠倒映成两颗明亮的星。
“嗯？教廷里的那位？哦……你是说教皇啊！”
“嗐！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我哪儿知道他现在好还是不好！”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预言之日耶，他该不会想给自己大办一场吧？”
听到可妮丝这颇有些“耿直”的发言，雪零猛地眼角都跳了一下。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可妮丝，呆滞了两秒后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心大得真是可以啊！整个中央圣城，恐怕也只有你，会一点儿也不把预言之日放在眼里了！”
“哎呀雪零姐！你又叫我丫头！明明年龄只比我大一点，听起来就好像比我大一辈一样……”
……
夜，渐渐深了。
“该休息了。”
雪零看着已经隐隐有些打哈欠的少女，站起身来，用这句话结束了闲聊。
可妮丝也站了起来，道：“雪零姐，你就睡萝密利的床吧！”
“嗯？”雪零给了可妮丝一个询问和好奇的眼神，
“哎呀，萝密利自己跑去承包了一部分斥候夜哨的工作——你知道的，那妮子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动。不过算算时间她差不多也快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一等，她回来了正好让她和我一起睡。”
一边说着，可妮丝一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因为困意而挤出来的一点泪珠，末了又突然坏笑了起来，“嘿嘿嘿，雪零姐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家伙抱起来可软了，在飞艇上的时候我就经常和她一起睡，非常舒服！”
……
夜凉如水，四方渐寂。
黑暗狭窄的单人帐篷里，默灵却和女孩聊得正欢。
刚才在两人陷入沉默一段时间后，默灵想着打破一下略带尴尬的氛围，加上之前的“惊吓”也确实让他短时间内困意全无，便主动打开话头，问了一些关于职业者的事情——在这方面他确实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他也确实对此有些好奇。
之前雪零就说过他的身上可能存在着某个自动生效着的天赋，而且他也确实记得，自己其实是从这片魔兽森林最深最深的地方一个人走出来的。
或许，他在失忆以前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职业者。
虽然在魔兽森林里游荡的那段记忆给他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但那份记忆里确实存在一些看起来就很强大的魔兽，他甚至见到过一个简直和小山一般大的披鳞带甲的魔兽身体——所以他那时到底是怎么从那些魔兽的眼皮子底下平安走过来的？
反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脑子里甚至没有任何的他和魔兽产生冲突或者战斗的画面。
至于萝密利……对于面前这个神秘又奇怪的小女孩，他第一次看见对方时觉得她很可怕——至少她那双眼睛很可怕，非常可怕！但现在，他甚至觉得女孩有些过于简单和单纯了——不管他问什么，对方只要知道就一定会回答，而且一定会回答得很详细！
就是女孩的声音始终有着一种缺乏语气波动的机械感和木纳感，就好像她把说话……或者说她把回答他的问题当成了某种“任务”在完成一样，有种学堂上学生在老师的要求下照着书本读课文的感觉。
平铺直叙，毫无感情。
另外更重要的是只要他不主动找话题来说、找问题问，女孩就一定会一直保持沉默，任何声响都不会发出！
她的眼睛也早已没有再发出微光来，想来是后面一直没有再“高负荷”发动瞳术天赋来观察他。
这让帐篷里的黑暗一直很浓郁，默灵眼前只有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弄得只要停下了说话，默灵就忍不住怀疑对方已经离开了这里。
当然这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不需要去面对女孩那双光看着都让人感到压力巨大的血色竖瞳。
“哦，对了，你认识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位雪零小姐对吗？”默灵问。
黑暗中立刻传来回答。
“嗯。萝密利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的声音，不过听到她的名字后想起来了。她和哥哥好像是朋友，有一段时间经常来萝密利家里做客。”
帐篷本就很小，萝密利的声音近得像在耳边。
默灵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因为萝密利居然说的是“没有认出她的声音”，同时他还想起来了，雪零带着他刚来这里时，对萝密利问的也是“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难道说，面前这个叫萝密利的女孩，认人其实完全凭的是声音？
可她明明有着那么可怕的一双眼睛啊！
而且那双眼睛明显并没有瞎！
默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件事情，因为女孩的眼睛明显是她的某种特殊的天赋，贸然问别人天赋是很冒犯的，而且他也总不能上来就直接问“你是不是瞎啊”吧？
犹豫了一下，默灵觉得还是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那你知道雪零她是什么境界的强者吗？总感觉她强得简直无所不能的样子！”
“她是封号……好像不止，她应该是封王。嗯，对的，她是封王。虽然没有正式进行过帝国的封王测试，但哥哥都曾经说过，她不管是实力还是地位，都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王’，帝国也默认其享有与‘王’同等的地位与特权。”
默灵一时有些愣住了。
因为不管是封号还是封王，都是他从未听过的名词。
尤其是刚才他在跟萝密利随意地聊一些关于职业者的知识的时候，他是明确地听到萝密利说的，“高级”就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的等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