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晓东的诗与日记
书名:不负青春不负卿 作者:清风朗月 本章字数:4057字 发布时间:2024-01-24

看完陈思思留下的信后,我眼泪再次哗啦啦流下,信纸上本已有她的泪痕,如今又多了一道我的泪痕。


“阿姐,咱们收拾一下,可以回家了。”这时,夏琪办完了离院手续,和大雁一起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出现在门口处。


“阿姐......”夏琪走过坐在床边,抱紧我说:“大声地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或许只有曾经经历了自己最爱的人离去的夏琪才懂,那种哭不出来的痛苦憋在心里,犹如正在烙印般滋滋地痛。


“哭吧,哭出来吧。”夏琪安慰地说。


“......呜呜......”没想到在旁边一直不声不响的大雁,竟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夏琪和我惊讶地望向她,只见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不知小小年纪的她为何感触这么深。


夏琪伸手拉她过来,揽着她,我们三个女人抱在一起,而我终于在大雁的引导下,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夏琪亦然。


我们三个女人的哭声在病房里此起彼伏,惊动了路过的护士,护士进来后,我们才稍微平静了些。护士离开后,夏琪扶着我,牵着大雁,带着泪痕未干的精神状态,心情沉沉地离开医院。


而在医院门口处,谢冬霖的司机早已在等候。


“冬瓜呢?”大雁问。


“他只让我送你们回家,其他的没有交代。”司机回答。


他没有出现,却又默默地关心着我。而目前的我根本没有心思再多想他。夏琪扶着我,拉着大雁进车后,便随之任之了。


回到家后,我靠在床上,细细端详这个离开了我差不多十年的木盒,依然光亮照人,一点尘埃都没见,可见陈晓东视如珍宝,可惜旧物未扔,旧人已去。


我打开木盒,里面放了两本笔记本,可知其中一个是诗本,一个是日记本。我打开那本比日记本还要厚的诗本,眼泪竟无声落下,里面每一页都是陈晓东的笔迹,都是他呕心沥血留下的痕迹,也是我最熟悉的字体,最熟悉的诗词。


此诗本的第一页第一首诗,叫《思念》:


思念是微风,

轻轻吹在脸上,

柔和又舒爽,

就像你的双手,

温馨地把我拥抱。

 

思念是暴雨,

凶猛地拍打在身上,

无情又充满爱,

就像冷漠的病魔,

残忍地把你我剥离,

却又给生命无限的奇迹。

 

思念是空气,

无声无息地萦绕在周围,

少了不能呼吸,

多了也无感觉,

恰到好处最幸福,

就像我思念着你,

虽无法将你拥抱,

却能把我的心紧紧地系着你,

让我牢牢地把握生命的每一秒。

 

思念是你也是我,

是织女也是牛郎,

遥遥相隔,

迢迢相望,

长长思念。


思念是痛苦的,

让我无法拥抱你。

思念是幸福的,

让我常常看见你,

在心里,在脑海里,在眼眸里。


最后一首,是《好想和你过一辈子》:


好想,好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们一起搬两张摇摇椅放在院子里

你坐在这张上,我坐在那张上,

我们手牵着手,一起摇呀摇,

一起看庭前花开花落,

一起望天边云舒云展,

一起就这样过一辈子。

 

好想,好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们一起躺在夜晚的草地上,

以地为床,以天为帐,

萤火虫在我们的周围跳舞,

你靠在我的耳边窃窃私语,

我靠在你的嘴边听你喃喃,

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好想,好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们一起赤脚奔跑在海边,

你一边跑,我一边追,

你拨起海浪朝我泼来,

溅起一颗颗水珠,

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

忽如一粒粒珍珠,

你开心地笑着,

我追着你,

真想就这样追你一辈子。

 

好想,好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们一起做饭煮汤炒菜,

你洗菜淘米,我炒菜炖汤,

你揽着我的腰,唱着歌,

我炒着菜,听你唱歌,

忽地发现菜不放盐也那么香,

五音不全的你唱歌也那么悦耳,

真想就这样炒一辈子的菜,

真想就这样听你唱一辈子的歌。

 

好想,好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们膝下有儿有女,

女儿像你,

儿子也像你,

一家子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

大的,小的,

男的,女的,

都是你的影子,

满眼望去都能看到你,

这辈子,

真想在这样的环境里看着你。

这辈子,

真的很想很想和你一起过。

 

这厚厚的一本诗本,写满了他的心血。即使看完了,合上了,心也久久不能平静。再打开日记本,更是满眼殇殇,这日记本是继诗本后的续集。


2015年9月1日,天气晴朗,心情忧伤。


又逢开学季,突然想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由感概,缘分竟如此美妙,一只篮球为我们拉开了彼此的爱情之帘。


此后我们之间的承诺,无不没有遵守,那天你拿了个木盒给我,说要我为你写一辈子的诗,并且要求从拿到木盒的那一刻开始就要写,写满了,木盒里的诗就交回给你保管,然后木盒再交给我,让我再继续写,除了要再次又再次地写满这个木盒以外,还一定要写满一辈子。


这种温馨的承诺让我感到很幸福,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后来把木盒拿回宿舍,还被舍友嘲笑了许久。当然,这种嘲笑,我才不会搭理,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这样的,你觉得幸福美好的东西,别人未必会觉得好,甚至会嘲笑一番。


只是被嘲笑一番,还不至于丢失了性命,可恨的是,得了癌却会让人丢失性命。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妹妹不肯告诉我真实的时间,其实她不告诉我,我也偷听到了,医生当时说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没想到我却把这几个月活成了奇迹,一年又一年地活了下来,本来早已灯枯油干,再者家里的存款也属弹歇粮尽,全靠妹妹一人苦苦支撑着,而这奇迹又让我死灰复燃地偷偷生着,同时医院看到我奇迹般地活了一年又一年,对他们研究的此项疾病提供了非常宝贵的信息,于是罢免了我三分之二的医药费和全免了住院费。如此一来,不但减轻了妹妹的负担,又能为医院提供帮助,我当然非常乐意效劳。


可是最近感觉奇迹降临的时间正在逐渐消失,我已时日无多,常常感觉力不从心,很累很累说不出口来的累,很想很想一直睡下去,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那样,然而睡美人只是沉睡了一百年,假如我成了睡美人,那么我就是现实里的睡美人,现实中的我可能是一睡不醒了。


在心愿未已的情况下,睡着了,不醒了,何其悲哀?所以我还在苦苦地与时间,与病魔,与痛苦挣扎着,只为多争取些虽不能见到你却还能思念你的时刻。


所以我在履行曾经在你面前许下的诺言,为你写诗。


本来答应给你写一辈子的诗,可是病魔缠身的我,如今竟连一个木盒都无法填满了,只写了一本大约有一节手指那么厚的笔记本而已,却费尽了我的心血。我知道这一本笔记本的厚度难以跟一辈子的厚度相比。可是,我不行了,很累了,眼皮常常要合上,就像两块磁铁一样互吸着。


真是不甘心啊。可是生活给予我的这些痛苦,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啊?

 

最后的一篇日记是今年的三月。

 

2017年3月29日,天气爽朗,心情忧伤。


每年三月正是春游赏花赏景的好时节。可惜我这副弱不禁风的身躯实在不适合外出,纵使心里万般的想和你再一起去踏春,只怕今生已无可能。


我透过病房内的窗户往外望去,窗外一片阳光明媚,有些病友懒懒散散地在院里晒太阳,有些可能是病友家属们匆匆忙忙地来来回回。而外面的这一切最吸引我的不过是院子里的那两棵樱花树。


医院的院子里栽种的樱花树并不多,只有两棵,开着粉红色的樱花,就像你粉红粉红的脸蛋。让我又想起了昨夜的梦:你我走在校园的樱花小道上,你走在我的前面,一袭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仿如仙子,时而转头对我微笑,时而扭头往前走,你温文儒雅的表情,你亦仙亦神的背影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想牵起你的手和你一起慢慢地在樱花小道下漫步,可恨的是不管我怎么想伸手去拉你的手,都只是想而已,根本拉不住,而你依然走在我的前面,时而转头对我微笑,时而扭头往前走。


于是,我想住叫你:菲儿,等等我,菲儿,等等我。没想到连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竟然叫不出声来了,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可我的喉咙就仿佛不存在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看着你越走越远了,我开始害怕,开始痛哭了。接着我惊醒了,这虽然是一个梦,我却惊出了满身大汗,因为我知道这与现实中的我根本没区别,我再也抓不住你的手了,我再也拥抱不了你了,可悲的我,那怕是在梦中都无法牵起你的手。


早上九点左右,又要去做化疗了,那些药,那些机器,我看见就害怕了,可是我不得不去啊,我不要求我的这份健康得以完全恢复,但至少希望我的生命可以延迟一些,至少让我见到小燕说的那个人,确定了有关他的一切之后,再让我的生命消失啊。


然而,我又害怕听到医生说起这份健康的不好消息,这几年以来,虽然不止一次听到医生说奇迹,可是我能感觉到现在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奇迹不会在我的身上出现两次的,自从患了这个病以后,又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是上天眷顾了,或许是时候该走了。


可我真的舍不得,很舍不得,我舍不得把你交给他,你那么美,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深爱着我,那么执着地爱着我,叫我如何舍得让别人去爱你呢?可是除了他,我更加不放心将你交给其他的人,纵使我心里有万般不舍,他却是最好的人选,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适合你了,哪怕是我,也比不上他,我舍不得,却放得下心。


小燕果然做到了,当初我让她去寻找他,我还以为茫茫人海,难以寻求,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再见她时,她也对我说了奇迹,但我相信她在我的身上也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挣扎,看到了无奈,否则她也不会说让我放心地去的这些话。而今日见到他时,我想我是真的可以放心地去了。


我以为我熬不到他的到来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得以相见,而我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念头。


今日,刚做完化疗没多久,他来了,穿着一套褐色的西服,手里抱着一束百合花,还有一篮鲜水果。一脸的干净与纯粹,单用一个帅字也无法形容他的英俊,他的伟岸以及他的潇洒。


而他还没开口,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他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与人之间存在某种磁场,以前不需要见过面,只需看着对方一眼,自然而然的就知道对方是谁了,我与他之间就存在着这很种磁场,所以他一进来,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与我说了很多,滔滔不绝,头头是道,非常现实,也非常有道理,确实是有头脑的人,有他替我去爱你,我放得下心。其实我多想能陪你走完一辈子的人是我啊,多想他就是我呀,可惜不可能了。奇迹已不再了。就连才刚刚见面的他也对我说,让我放心地去了。


而当他让我放心地去了的时候,我才想起问他的名字,原来他叫谢冬霖,很有自然气息的一个名字,与你的气质非常吻合。


很累了,此生已无憾,这么多年以来的今夜,我很想睡久些,没有风没有雨,只有阳光灿烂,那怕我真的离去了,我也能安心了。


合上陈晓东的日记本后,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他写的最后一篇日记。日记本很厚,而他却只写了一半,我知道他肯定是那天晚上,走了,去了,离开了。眼泪再次忍不住,哗哗的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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