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保安团中队长都坐着不动，只是眼睛望着各自上司。
他们都知道，自己上司和另一镇的镇长，那都是大有背景的。
眼下该听谁的，当然他们心中都很清楚。
“现官不如现管，老子当然听镇长的。就是这南江省城来的侦缉队长，级别比镇长高上一两级，那有个他 妈的屁用！
事情完了，这精明强干的队长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了，还不是老子要听镇长的命令。
这两个镇长，平时虽然不是特别对付，今天这会儿，那一定是一个鼻孔出气——”
“白无常”压了压火气，说：“请北镇镇长听电话。这个电话，应该是北江省政府秘书长大人亲自说话。”
这一句，好似屋里放了一个炸雷！
除了“白无常”和“小算盘”，其余人都愣住了。
当然，愣住时间最短的，还是“白无常”的亲信手下“由你走”，以及另一侦缉队员小节。
“由你走”冷眼看着，心道：“妈的，狗眼看人低！
省政府秘书长，是他 妈的够大的官了，可比得了夏主任，还有那个，行营主任兼三省保安司令？”
要说北镇镇长到底年纪大了些，反应慢了些。足足愣了三秒钟，他才像火烧了脚底板，呼啦跳动，窜向靠墙桌子边坐着的“小算盘”那里。
“小算盘”将电话话筒递给北镇镇长。
“由你走”鄙夷地看见，北镇镇长腰弯得像虾米，脚下倒是军人般的立正，可那姿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姿态尽管难看，并不影响他的说话语气。
北镇镇长的说话，语气谦恭，答应对方说话时，又透着绝对的坚定不移。
“——是是！卑职——也许是‘卑侄’？‘由你走’暗想——一定全力配合，不敢稍有懈怠！
是是，若不尽心尽力，甘愿受罚。请放心！是！”
他用十分谦恭的态度，讲电话话筒还给“小算盘”，然后转身，小跑几步，像军人在操场上那样，啪地一个立正。
“由你走”看着，暗道：“这个动作，还他 妈的像那么回事。看来，这老小子总算弄明白了！”
他再看看南镇镇长，是不是也明白了？
就见南镇镇长，已经划着了火柴，正在给刚刚拿了支香烟叼到嘴里的“白无常”点烟！
“白无常”倒并不驳这已然醒悟的南镇镇长的面子，吸着了香烟。
然后他摆摆手，让北镇镇长坐下。
他自己却站了起来！
“白无常”说话了，声音越来越大，说着说着，甚至有了几分激愤！
“——诸位听说过虎背镇和虎耳镇这两个地名没有？
对，这是两个‘反赤模范镇’！
两个镇的军政长官，都是好样的！
两位镇长，对国民事业忠心耿耿，剿赤意志坚强，精明能干！
两个镇的国民革命军保安团，训练水平，实战能力，在剿灭赤 匪的艰苦战斗中立下的功劳，不要说在他们的县里，就是在省里，都是挂得上号的！
可是，这两个镇，分别都在一天之间，被赤 匪攻破！
百十号人哪，都是咱们国民革命的好弟兄，还有两个镇的模范长官，都成了烈士！
他妈——这个，成了烈士，当然光荣。可是，这样的牺牲，不是我们革命事业所需要的！
总理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诸位，我当然不是说，在座各位没有努力，而是要提醒大家，努力，要落实在每一点具体行动上，落实在每天的警觉上！
绝不是自以，这个，自以为是，以为赤 匪曾经走到离这里七十里，都不敢来招惹你们！
他妈——这个，赤 匪不敢来招惹你们？
笑话！天大的笑话！
跟你们说，两个模范镇的失陷，事后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赤 匪两次行动，都是他 妈的长途奔袭！
一二百里路，一夜多一点赶到，也就他 妈的没费什么劲，赤 匪连伤都没伤一个，就把两个镇全都——唉！
诸位勿怪，老——我这是想起来了牺牲的烈士们，心里难过，才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