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唐喻就像他承诺的那样,亲自处理掉了那一伙人的尸身和一小堆的死蛇。
他将他们和它们草草掩埋又狠狠压实,在掩埋地点又移栽了两株小树,野草和干草混杂着盖了,最后在带着湿气的泥土上盖了一层干燥的土灰。
九鲤瞧着他面不改色地做完这些,继而回到庙中,简洁高效地打扫、掩盖了其中的打斗痕迹。
忙活了半个时辰,唐喻对着里里外外端详了良久,终于满意地一颔首,“这就行了。”
空荡寥落的厅堂里不见了横陈在地的数具尸首,胸口有些沉甸甸的,九鲤一想到覆盖在他们身上那一层又一层或黄或褐的泥土,直至看不出那里埋过什么,便有说不出的复杂之情涌了出来。
“唐喻……”
她只觉得口中干涩,忍不住唤他的名字。
“你才多大,怎可直呼我的名姓?”唐喻打理衣袖的动作顿了顿,状似不悦。
九鲤:“……”
他没有理会对方奇异的表情,只自顾自地道:“前面的就不算了,但在这之后,你既要跟着我,就得懂点礼数。”
九鲤:“……”
被这么一说教,九鲤尚在酝酿的那些略带惆怅的复杂情绪顷刻散了个干净。
“我,你——”她张了张口,嗫嚅了半天,才勉强给出了一句答话,“我起先叫你恩人,你不答应,后来我改称你唐大哥,你又不肯,说我不愿意真心待你,非要我叫你的名字,现在又……”
唐喻蹙了蹙眉,“我有时会犯些癔症,你若是听见我说了不该说的,不用管他,忘了便是。”
“你……”九鲤观察着他的反应,困惑着问道:“你,不记得那些话了吗?”
“记得什么?”对方像是不欲多谈,只一摆手,“左右是些荒谬之辞,疯言疯语,我为什么要记得?”
思及初见以来这人言谈的反复之处,加上那癔症的说法,九鲤一瞬便有所明悟,他那些反常的言行,想必是他形容的犯癔症时的表现了。
只不过,没有必要把那些言辞全部归类为“疯言疯语”。
“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她恳切地说道,“你那时——语气神态就像是个和我同岁的少年,很直率。”
唐喻静静听着,沉吟了一阵,“疯话便是疯话,你顾及我救了你,才这么说吧。”
“不是的。”九鲤摇了摇头,“就算你没有救我,我也不会认为你当时说的都是疯话。”他拜托她帮忙找寻唐如锦时的神情,那样认真,绝无半分虚假。
“……随你。”唐喻没再分辩,却自怀里拿出个硬邦邦的馒头,抛了过去。
她手忙脚乱地险险接住。
“你先拿这个垫垫肚子,我手头没什么好吃食,等安稳下来,我们再吃点好的。”
九鲤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有些硌手的馒头,再看唐喻,已经有了计较。
她走上前去,颇有些费力地把手里的食物掰开,然后将较大的一块塞给了唐喻,“唐……大哥,一起吃吧。”
唐喻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也没推拒,两个人各吃各的,腹中勉强多了几分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