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区实在太缺药品,“药线”若能保留一段,哪怕能够不定时的供应大大减量了的药品,都是好的。
章大掌柜遵照上级指示,紧急部署撤退“药线”的最外延部分,几个重要同志弟兄和几位组织的亲密朋友,包括龙老二龙老七,都离开了省城。
废品收购铺子的夫妇两人,也关了门走人——说是去乡下看老人,其实是向苏区辗转前进。
帮会堂口的小司库,也成功脱走。
这样,和张义会有单线联系的人,都已经离开。
张义会成了一颗棋盘上的孤子。
他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执行“按第一紧急方案办”的命令,取出小密库中的药品后,便立即撤除了密库——拆了那大号木箱。
回到米铺干活儿的张义会,照常上下班,一切活动表面上都和过去一样。
其实,已经有了根本的不一样——他完全不干任何地下活动,一点都没有。
他想到:“我这颗孤子,怎么也得等一大阵子风声过去,等到上级来‘唤醒’我了。”
夜里,张义会躺在米铺大门里侧柜台边上一张临时搭起的床铺上,静静地看着头顶上,星光下,微微闪亮的天窗玻璃。
他仔细地想事。
白天,米铺年轻能干的伙计张义会,热情如火,很得老板和顾客的欢心。
只有这夜里,他细细思考自己的周围左右的人和事,过去的,和可能要来的人和事。
他想的,是自己的联络点线,在过去这段日子里,种种有可能暴露的小地方。
不知是多少次了,这一次,他再一次作出同样的判断,“我没有暴露,上下线都撤了——
我就等着组织召唤就是了——”
就在张义会再一次安心了些,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
他的眼睛骤然睁开,嘴边的微笑消失了。
他听见,几公尺外的大门门板上,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
叩击声一长三短。
停了好几秒钟,再响一次。
张义会像一只夜间的狸猫,轻巧地翻身下床,一点声息都没发出。
他的脚在地面移动,很快移动到了柜台一角。
柜台角上,有一块裹住柜台腿角的长长铜皮。
张义会伸手,用两个手指尖,在铜皮上叩响。
指甲叩响铜皮的声音,轻而独特。
两长三短,停一下,再两长三短。
然后他注意听。
大门上,又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这一回,两长两短。
只响了一次,便没了声息。
张义会赤脚站立在青砖地面不动,等了约莫十多秒钟,他无声息地溜到大门边。
暗色中,有一小点白色。
他一伸手,将大门缝里塞进来的这叠着的纸条摘下来,转身回到床板边上。
点亮放置在地面的马灯。
纸条上写了一行字:“南边分店伙计泄露原定米价,疑有人做文章,只好停售转运。”
张义会脑子一热,差点骂了出声。
所有的计划,都要变了。
变,也就是一招应百招——跑!
他懂得这句暗语的全部内容。
“队伍中有人通敌,你原来的情况敌可能已经知晓,你立即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