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草屋斜;悠云轻浅,燕飞高。
冷月被迷倒的时候,泰平正在茅草屋前练剑。剑光与月光交相辉映,哈气与雾气迷蒙缭绕,屋影同树影斑驳跳跃,天地一派宁静祥和。泰平舞得酣畅淋漓,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
几个月的时间,泰平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得到杨问柳、莫念白、冷元与任平生的点拨,泰平的内功、轻功与剑术突飞猛进,尤其是内力更胜往昔。
任何一位武林高手毕生的追求,莫不是扬名于天下,达至与天地同修的玄妙境界。无论是轻功、内功与剑术,又莫不与内力息息相关。
技巧决定高手的下限,内力则决定高手的上限。
泰平时常觉得,运剑到了某种境界,隐隐能够达至天人合一的感觉,胸腹中的内力如同海潮,奔涌不息,源源不断,甚至有点难以控制。泰平无法确定的是,自己的内力调息并未得到高人指点,莫非真是归藏制住自己,无意间打通了脉络?
更让泰平感到欣喜的是,他在潜心读书的时候,也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好像能够更加从容地触类旁通。尤其是与封吉交流之时,泰平常常语出惊人字句,令封吉听得瞠目结舌。
和泰平一样,封吉在白峰的朋友也不多,所以平日里他潜心于冥想苦思,或是通读亚夏大陆的古籍,常常为探寻自己的理论,整夜不眠不休。
封吉的住处在白峰半山腰处的一处石洞,石洞的洞口狭窄,里面却十分开阔,地上铺着许多干草,对于一个人独居来说也是惬意的。
一声猿啼从后山传来,泰平停步住剑,如同石雕一般,立在茅草屋前。他收剑入鞘,遥望帝国北方,眼前浮现子琴与冷月的面容。
子琴安静如云,冷月快人快语,两个人都给泰平留下极深的印象。她们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如自己一样,在树下欣赏皎洁的月色呢?
泰平正胡思乱想,隐约中听到半山腰有人呼救。如果是普通白子,耳力绝不可能与泰平相比。泰平确信一定有人遇难。他轻轻地几个纵跃,沿着小路跑下来,很快发现封吉正躺在洞外,呼救声越来越微弱了。
原来,一条花斑毒蛇不知何时,悄悄溜进了山洞,盘踞在某处角落。封吉点着油灯苦读的时候,毒蛇偷偷地爬到他的背后,突然袭击了他。凭着顽强的意志和求生欲,封吉拖着渐渐麻木的身体,从山洞里爬出来。
封吉的呼救声也引来附近的求索者们。
大多数求索者并不赞成封吉的想法,平日鲜少与他往来。眼见封吉受伤,大家还是很着急,吵嚷着如何对封吉施救。这些求索者对文史典籍、理论著述有些研究,但对于如何在深山里施援,或是在野外处理伤患,基本上都没有经验。
泰平低头看去。封吉身上的布褂已经破损,露出了腰间毒蛇的齿痕,和一大片发青的皮肉。
封吉的脸色有些发青,额头冷汗直流,眼睛已经无法睁开,不自觉地抖动着身体。
“咬伤封吉的是一条毒性很强的蛇,如果任由毒素在体内流窜,不消多久他便会毒发身死。”泰平说道。
“哎呀,那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
众人七嘴八舌,没有一点主意。
泰平没有再说话。他伏下身子,仔细分辨了伤口。
“给我点个火把。”
“好。”有人应道。
火把亮起来。泰平拿出怀中的短剑,在火上烤了烤,对着封吉的伤处轻轻一挑,一股黑血便流了出来,腥臭的味道直刺鼻孔。
泰平半跪在地上,手扒封吉的伤处,一边用手大力地挤着,一边用嘴巴不断吸出毒血吐到一边。
黑色的血水越来越少,泰平的脑袋却越来越沉。泰平吸到后来,封吉的血变成了鲜红色,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封吉的呼吸平顺了许多,身子也不再拼命地抖动,神智依旧没有清醒。泰平被两个求索者扶着,靠在一棵小树上缓了一会儿。另一个求索者取来水壶,递到泰平手中,让他先漱了漱口。
泰平大口地喝着水。等脑袋里的旋晕感少些,泰平又站了起来。
“封吉的蛇毒暂时能缓一缓,但是需要立即找大夫医治,否则时间拖得久了,命怕是仍难保住。”
“咱们这些人中确实有过头疼脑热的,不过多数都是挺过来的,即便是下山医治也均在白天,求山脚下的脚夫抬着去看病。如今这么晚了,山路湿滑,咱们怎么送封兄去医治呢?”
“是呵!如果这里有头毛驴就好了。”
“我们不能眼看着封吉就这么躺在这里啊,如果不想点办法,他一定会没命的。”
“怪只怪他住的山洞和密林相近,我早劝过他要小心毒蛇,他却丝毫没有在意,现在出事了吧!”
“如今提那些还有什么用?大家该快点想想法子,我记得山脚下西山坳里有个村子,住着一个跛脚的游医,擅长治蛇毒。”
“关键是怎么送封吉去呢?没有骡子和驴,难不成我们现在找树枝扎一顶轿子吗?”
“从这里到山下,再走到村里,就算是体力好的跑山客也得两个时辰,我看不如找人去请大夫上山来治吧!”
“就怕这一来一回,耽误了治疗的时间,封吉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啊!”
众人说了半天,没有人拿主意。
“我背他去。我不知道村路,你们有没有知道路的?”
求索者们用一种诧异的表情看着泰平,不相信他还有体力背封吉,更没想到他有敢担重任救人的勇气。
“好,我可以挑灯陪着下山。”一个求索者说道。
“我曾去过那村里换过粮,对路还算熟识,也陪着走一遭。”另一个求索者也主动请缨。
“那我们不要再耽搁了。”
泰平说罢,有人过来帮忙,将封吉抬起,放到泰平的背上。
常赶夜路的人知道,同样一段距离,白天走与晚上走完全不同。如果在夜里走山路,那种体力消耗要大得多,更何况身上背着一个受毒伤的汉子?
最关键的是,泰平体内似乎残留了毒液,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一种脚踩棉花的感觉。他越走越累,胸中气血翻腾,眼前金星直冒。纵然如此,泰平仍旧咬着牙,没有说一句话,硬生生地将封吉从半山腰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