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无眠,陆昭武父子痛哭过后,相互搀扶着到漓豆的船来。
看到父子俩相亲相敬,漓豆和楚亭君相视一笑。
青芽端上玉豆粥,四人吃过夜宵,又饮夜茶。
楚亭君就问陆昭武如何及时出现在这里。
原来,陆昭武得知江陵到岳阳频现命案,且受害者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立刻敏锐地想到可能与自己的儿子有关,就将所有人力都派到这一带。
果然,查出命案表面是无头案,实则皇家影卫所为,陆昭武心知此为最高位者对他斩草除根,不惜枉杀无辜。
为了拯救儿子和无辜少年,他加速寻找。
很快,在岳阳郡平江县城,查问到十七年前,江桥底下曾经有人抱养一个弃婴。
“附近的街坊说,那婴儿大约五六个月大,不知被谁丢弃在草丛里,哭了一整天,后来被一个算命先生抱走了。”陆昭武说。
漓豆看向师兄:“和师父说的对上了!”
韩牛栋点点头,听父亲说下去:“街坊说,那算命先生后来几次回到平江,都带着抱养的孩子,且每次都到那桥底看看。因为回来得多,很容易打听到先生的姓名,叫韩聚华;那孩子,叫韩牛栋......”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昭武说:“我忽然想起,去年你们到鄂州时,豆小姐的师兄也同行,姓名就叫韩牛栋,且你们都曾经跟着师父浪迹江湖,只不知师父的姓名。”
那次陆昭武只闻其名,并没有见到豆小姐的师兄,父子就这样失之交臂,实在遗憾。
得到儿子的消息,陆昭武不顾皇上禁令,立即收拾行装要进京寻子,却被母亲和部下拼命拦住。
昨日,京中的飞鸽传书传到鄂州,确认韩牛栋已经认韩氏南门的六公子为义父,在韩氏堂兄弟中排行第九,人称“韩九公子”。
其义父的姓名就叫韩聚华。
对上了!陆昭武欣喜若狂。
飞鸽传书又禀报说:韩九公子最近几次遭遇刺杀,都幸运逃过,于昨天清晨乘坐南门镖局的客船南下。
遭遇刺杀?这一定是最高位下的毒手!
陆昭武心急如焚,点起最精锐的部下连夜迎接儿子。
才到猿愁峡,就碰上镖船被两岸影卫发射火箭攻击。
毋庸置疑,毁灭镖船的命令出自那刻薄的最高位者。
“这刻骨之仇,我一定要报!”陆昭武一拳擂在桌子上。
楚亭君说:“丛树生于野,弱者更弱,示弱只会让敌手得寸进尺。”
陆昭武紧紧握住表弟的手:“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身边!”
“还有我!”韩牛栋沉声说,“儿子听到江陵至岳阳惨案不断,毅然选择回湖北,就是要助力父亲!”
说着也将双手握上去。
三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对视的目光露出默契和坚定。
“好!”漓豆举起手中的茶杯向三人致敬,“本豆,愿为王爷您锄奸复兴的千秋大业尽绵薄之力!”
陆昭武向她拱手作揖:“多谢豆小姐鼎力相助!”
四人重又坐近,商议机密大事。
忽听远处有狗吠声,四人警觉地侧耳静听。
“报!”总镖头出现在门口,“相府三少爷求见!”
何可鹏?他来做什么?
漓豆和楚亭君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不屑的神情。
韩牛栋则轻哼一声:“讨好卖乖,估计邀功来了。”
湖北王见儿子不喜,登时没有好脸色。
楚亭君说:“现今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先稳住他为好,你俩且回船见一见。”
陆昭武也认同,执过儿子的手,携着他一起回三号船去。
楚亭君对漓豆说:“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歇歇!”
“你呢?”漓豆问他。
“我睡够了,各处走走。”
漓豆知他要到外围巡哨,就说:“好的,去吧!”
楚亭君走了几步停住,却又转头说:“这一顿觉睡得真好,从没枕过这么好的枕头!”
“你!”漓豆一跺脚。
楚亭君低笑着纵身一跃,转眼不见。
陆朝武父子回到三号船不久,何可鹏就被请了进来。
见父子并排坐在一起,何可鹏就知道两人已经相认,连忙恭喜:“没想到内兄亲自前来迎接栋侄,现今父子相认,可喜可贺!”
陆昭武说:“多得你带人协助,栋儿顺利通过猿愁峡,多谢了!”
何可鹏陪笑着说:“这是应该的,陆、何两府原是一家人。”
陆昭武听不得“一家人”这种定位,就端起茶杯饮茶,并不回应。
何可鹏故作姿态地将韩牛栋上下打量,问:“栋儿不碍事吧?可有受伤?”
韩牛栋淡然回应:“侄儿无碍,多谢关切!”
陆昭武在一边插话说:“南门派人穿着与他相似的衣服,安插在几艘客船内混淆视线。他倒好,穿了镖师服装,与镖师一起在舱外拼杀。”
言语间掩饰不住的骄傲。
何可鹏很是意外:“太危险了!这应该不是南门的安排吧?”
陆昭武很是自豪:“不是,他自作的主张。还有,南门原来安排镖船混在民船里,以使两岸老据点里的影卫投鼠忌器,有所顾忌。他偏不,命令船只大张旗鼓亮出镖旗、镖号。”
这事何可鹏也知道的,他还笑韩牛栋“书痴”,这时只能违心赞许:“父子英雄儿好汉!我看栋儿自有一股英武果敢之气,回到湖北必有一番作为!”
陆昭武说:“他乳臭未干,屡次犯险,此行多亏相府一路相助。”
何可鹏说:“内兄谦虚了!栋儿,你继续努力,相信过后不久,我和你大姑回鄂州探亲时,定能见到更出色的你!”
真是三句不离拉近关系。
韩牛栋淡淡地说:“多谢姑父激励。”
三人言语来往、虚与逶迤,何可鹏见达到了邀功及增进两府联络的目的,遂转移话题说:“明日船队应该照样五更出发吧?何氏暗桩估量时辰,预先施放毒烟,将豁谷峡两岸老据点的影卫迷晕,内兄自可放心大胆通过。”
陆朝武听了,也不拒绝。
何氏送上来的人情,何乐而不收?
三人又落实一些细节,何可鹏心满意足,告辞离去。
陆昭武转头问儿子:“何氏深夜来访这件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