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说话,任由上官烨躬身立于御案前。
直到他批阅完了三份奏折,才像刚发现上官烨还在跟前一样抬了抬手给他免礼。
“明华,京畿重地当是安居之所,不能任由贼人肆意行凶。皇城司须得更强硬些,让贼人惧,让百姓安。”
“是,臣遵旨。”
被皇帝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上官烨告退出了皇宫,一路策马疾行回到皇城司。
当他出现在地牢时,就见那牵挂于心的人蜷缩在角落里,整张小脸都埋进了披风里,看着小小的一团,让他心中充满了怜意。
他打开牢门,快步走进去。
“清音,没事了,我来接你出去。”
上官烨走近了就发现那人正在微微颤抖,空气中还有一丝血腥气。
“清音!”
上官烨心中大骇,疾步上前将她埋在披风里的脸捧起来。
那张素净的小脸上柳眉蹙起,昏暗的烛火下,她的脸色苍白,樱唇紧抿,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来过?”
上官烨一把抱起了她,胸间盈满怒火,真有人胆敢将手伸进皇城司,伸到他眼皮下了?
“大人,我没事,没人来过。”
方清音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但人已经被他横抱在怀里了,她羞得垂下眼,牙齿磕磕绊绊地答。
她真的好痛,痛到多说一句话都更痛,痛到只想蜷起来,不敢动一下。
“你受伤了?伤在哪了?”
上官烨抱着她大步出了牢房,垂眸看了她一眼,她唇上的咬痕已经淡去,整个身子都缩在披风里,也看不出哪里受伤了,她身上的血腥味虽淡,但他能分辨出。
“大人,我真的没事,您别问了。”
方清音更羞囧了,她受不了上官烨的一再追问,干脆将脸也埋进了披风里,不让他看见。
上官烨抱着她回了后院,就要往自己的主屋去,方清音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抬手指了指自己住的偏房。
“一念,去唤梁大夫来!”
上官烨吩咐完一念,忽略了方清音又扯自己衣襟又摇头的反对,将她抱进偏房,放在了床榻上。
她这个状态,不让大夫看过他不放心。
“大人,不用找大夫,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方清音离了他的怀抱,又蜷缩成了一小团,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细若蚊蝇的声音飘过来。
梁大夫来得很快,上官烨将方清音的手从披风里抓出来让他把了脉。
“大人,这位姑娘只是气血不足,有点体虚畏寒,多喝参汤注意保暖,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梁大夫号了脉,心下了然,见床上的姑娘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便也顾及她的面子,没有说的太直白,赶紧告辞离开了。
方清音真怕上官烨还要刨根问底,好在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她只是葵水来了,以往她被爹娘呵护在掌心,身体一向康健,从不曾像这么疼过。
这次或许是正好身处地牢,虽有上官烨送的披风御寒,但仍抵不住地牢潮湿阴冷、冷水冷食,才让她疼到直不起腰来。
“大人,您先出去吧,我想沐浴。”
方清音羞得开口赶人。
“好。你好好休息,这几日不必去当差了。”
梁大夫走前做了个口型给上官烨,他后知后觉也明白了她的状况。
知道她脸皮薄,看她一直将脸埋在披风里,赶紧也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房内只剩她一个人了,方清音才把脸从毛领里露出来呼了口气。
上官烨吩咐一念送来了热水、参汤、燕窝粥,想着她现在虚弱,怕她提不动水桶,他亲自给她将热水倒进了浴桶。
他进房后脚步很轻,也没有说话,默默做完这些就退出来关好了门。
待房内安静下来,方清音才支起身子,慢慢从榻上爬起来。
一口气将那碗热参汤喝下,又喝完了燕窝粥,方清音终于缓过了那阵抽筋拔骨般的疼痛。
她三日未曾梳洗,一身狼狈,现在缓过劲来就赶紧去沐浴了。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方清音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第二天清晨,方清音醒来时已经没有什么不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值房。
虽然见到上官烨会尴尬,但她更想知道凶手是谁,为何要设局害她。
昨日她太难受了,都没顾得上问案子的事。
她到了值房门口,上官烨不在屋里,问了守卫才知道他去了殓房。
方清音给自己打了打气,转身往殓房走去。
那日满身是血的尸体她都见过了,其它尸体也没什么可怕的。
“大人,属下仔细查验过,她掌心和脚底都有茧,还有陈年的冻疮。
她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京兆府也查不到她的户籍。
许仵作说她年纪大约十四五岁,应是名自幼习武的死士。”
方清音刚走到殓房门前就见到上官烨和张鸿已经出来了,听到张鸿的话,方清音眉心蹙了一下。
不过才十四五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就做了他人的刀,落得横尸街头的下场。
“大人,我能见见她吗?”
方清音站定向上官烨行礼。
上官烨默了一瞬,见她还垂着头,便摆了摆手打发张鸿先退下了。
“她脖颈上有刀伤。”
上官烨低声提醒一句,带着她进了殓房。
方清音做足了心理准备,进了殓房仔细看了看那被白布盖住只露出头部的尸体,后来还掀开了白布。
“大人,您说过凶手应该没时间易容两次,她真是我见过的那个假杏儿吗?”
方清音当日也只与那丫鬟打了个照面,她就尖叫着跑走了。
方清音仔细观察着这具女尸,总感觉她不像自己见过的那个丫鬟,但又拿不准。
“嗯,她身上搜出了两张人皮面具,像你的那张做工精细,另一张却粗糙不少。
人皮面具需要仔细地贴在脸上才不会被人看出破绽,一盏茶的时间确实不够做这么多事。
所以你的感觉没错,她不是你见过的凶手,只是对方送出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