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双担心公子喝醉,没有找来真正的酒,端上两瓶桂花酿。乔文仙开始一杯一杯地饮着。
千里寻写完朱淑真的《念奴娇·冬晴无雪》,搁下笔,无意中接触到文渊投来的目光。他一边饮桂花酿,一边看向她,目光中充满埋怨、期待和不舍。
千里寻不知如何回应,躲闪开来:“诸位,淑真在此献丑,今日是入冬以来难得的晴朗之日,便写下‘冬晴无雪’一词,不敢奢谈品鉴,只要能帮大家解解闷儿,我便心满意足。”
申简辰在心里笑道:“多此一举!你又何必替幽栖居士谦虚?人家可是名留后世的女词人。”
东方尘泽说:“幽栖居士太过自谦,我等今日来,除了仪王与郡主盛情邀请不胜荣幸外,就是奔着你的诗词而来。幽栖居士的诗词哪能只有解闷儿的功效?还是我等必需的精神食粮。”
两位公子无不认同。
苗知瑜虽失落,也点头认可。
乔文仙顾不上其他,一味盯着淑真,她有意避开他的目光,令他心酸。
乔梦容很是期待淑真到底写些什么。
陈浩宇则一副不屑的样子,一只母老虎舞文弄墨,被大家赞赏,实在可笑。
申简辰命令道:“来人,将幽栖居士的词展示给众人。”
两名丫鬟,取了纸张,站在中间,向众人展示。
安明轩主动将词为大家念一遍,他念的过程中,申简辰越听越觉得熟悉,再次回忆起穿越前的经历。
那是一年一度的拳法交流活动,千里寻表演千里拳时,新编一套并非用于格斗的拳法,将拳法与古诗词相融合,她每表演一招,便吟诵一句,再配上古筝演奏,真是美轮美奂。
拳法的阳刚之美,加上诗词和古筝的阴柔与典雅,将众人深深吸引,最终千里寻以独特的表演取胜,获得评委和观众一致认可。
当时申简辰在台下看得呆住,除千里寻的美貌外,主要是她的一招一式仿佛为词句而创。申简辰在心中惊叹她是如何做到?
他仔细品味词句,觉得无非是为表达对冬雪的向往,与拳法毫无关系,可千里寻却能在二者之间找到联系,申简辰佩服不已。
表演结束后,他在台下堵住千里寻,拿出让徒弟刚买好的奶茶:“累了吧?我给你买的奶茶。”
“老娘最讨厌喝奶茶。”千里寻没有理会,继续往出走。
申简辰跟上:“你不喝我喝,不过你得给我解释,刚才念的那首词下阕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千里寻站住,盯着正在吸奶茶的申简辰,觉得十分可笑:“你喝奶茶的动作与你的气质实在不搭。”
“别管我的气质,你刚才表演时气质实在绝,赶紧给我解释下阕的意思。”申简辰继续吸着奶茶。
千里寻不满道:“老娘最讨厌别人问古诗词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一听就不懂,诗词重在一个‘品’字,只要一个字一个字,一句一句慢慢品,便能品出其中滋味。”
千里寻说完,又要走,又被申简辰堵住:“你我都表演完,不远处有家咖啡馆儿,去那里坐会儿,你教我如何逐字逐句品诗词。”
“现在是下午,老娘从来不在这个时间段喝咖啡,晚上睡觉容易失眠。”千里寻说完扬长而去,留下申简辰一人怅然若失。
此时回忆起来,依然怀念当日的时光,千里寻表演过的拳法申简辰还依稀记得,不如趁此机会表演一番,也好向她表明真实身份。
安明轩念完后,申简辰说道:“幽栖居士的词,使我兴致大增,想为各位表演一番。”
在座诸位不知仪王想干什么,还是装出兴致满满的样子。
曹班说:“我等能欣赏到仪王的表演,真是三生有幸。”
其他人都无不认同。
“将琴抬上来!”
听到仪王的命令,已有下人抬上一张古琴,挑合适的位置放好。
“梦容,可否为哥哥演奏?”
“当然,不知哥哥想听哪首?”
“你常弹的那首。”
“好,我就为哥哥演奏《佩兰》曲。”
申简辰本不想这么快暴露身份,朱家与陈家的亲事,逼得他不得不暴露。
以前不暴露是担心千里寻拒绝他,果然他的真情并未打动她。
现在想暴露,是因他觉得一旦千里寻知道他是申简辰,肯定高兴,毕竟两人有穿越前的友情,还有共同穿越的经历,也算患难与共,千里寻定会对他另眼相待,说不定因为特殊的关系愿意接受他的感情。那么,他就有正当理由要求陈家退婚
乔梦容已走到琴旁坐好,开始演奏。
琴音一起,申简辰起身来到大家面前,瞧着纸张上的词句,跟着琴曲的节奏,边吟诵,边使出拳法……
大家都被仪王的表演吸引,心中赞叹他竟能想出这种品鉴诗词的方法,不用说一句话,用拳法表达对词句的理解,实在妙哉!
当仪王刚开始表演时,千里寻想起穿越前她曾将拳法与诗词结合的做法,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人与她的想法一致。
仪王刚打出第一招时,千里寻只觉十分熟悉,不就是她的拳法招式?继续往下看,越来越确定。
不同的是,仪王打出的招数虽有千里拳的痕迹,用的内力却是她熟悉的申拳。
“难道仪王就是申简辰?”
千里寻在心中自问,不由激动万分,真想上前揪住他问个究竟。可身边有其他人在,尤其是梦容,冒失追问,既不合礼数,也会惹得梦容伤心。
千里寻忍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避免一时冲动做下错事。
她继续分析,仪王懂得申拳的功力并不能以此判定他就是申简辰,毕竟她曾在街上打败的延迟男也懂申拳,看来申拳在这个时代依然有踪迹可循。
关键是仪王竟然能打出她的招数,那可是她费尽心思根据朱淑真的《念奴娇·冬晴无雪》创造的拳法,不为格斗,只为表演的同时展示千里拳的内功。以此断定,仪王八成就是申简辰。
想到此处,千里寻有些坐不住,想尽快去神柳下与仪王相约。
申简辰表演拳法的同时,会偶尔向千里寻瞟来,发现她露出惊喜而又疑惑的表情,便知目的已达成。
“这下你应该比我更渴望到神柳下相会。”申简辰想着,口中继续吟出:“应念陇首寒梅,花开无伴,对景真愁绝。”每念一句,都以相应的拳法配合……
千里寻忽然之间想明白很多事,仪王起死回生,是因为申简辰穿越而来所致,他失忆也与此有关,还有他看自己时充满爱意的眼神,以及表达爱意的话语,都是因为他只有申简辰的记忆。
仪王表演完最后一个动作,梦容也停下琴音,二人配合默契。乔梦容觉得她与哥哥天衣无缝的配合,足以说明他们真的是天生的一对儿。
乔梦容坐回位置,发现淑真一脸怔住的表情,悄悄问:“你被哥哥的表演吸引住了?”
千里寻哄骗道:“我是被你的琴音折服。”
梦容笑了笑,继续坐好。
东方尘泽见仪王已落座,赞道:“仪王的表演令我等钦佩,没想到幽栖居士的词也能与拳法相合,实在妙!尤其‘不放玉花飞堕地,留在广寒宫阙。’仪王的拳法似乎让人感受到‘玉花飞堕’的场景,弥补了‘留在广寒宫阙’带给人的失落和惆怅。”
东方尘泽赞美仪王时,千里寻朝仪王看了一眼,瞧不出任何申简辰的痕迹,就像自己,换副皮囊,是千里寻,又不是千里寻。
申简辰觉出千里寻的目光,他心中暗喜,早知如此,应早些告诉她,也许早已美人在怀。
安明轩接着说:“仪王的拳法,既是对幽栖居士词作的解析,同时也弥补冬晴无雪带给人的遗憾,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鄙人接着仪王的拳法,用我这张嘴品鉴一番。”
安明轩又朝纸张瞧去,思索一会儿:“幽栖居士的词倒应景,冬日下过一场雪,说句心里话,我还没玩够,连西湖的断桥残雪还未来得及欣赏,真希望再来一场雪,可日日不是阴天,就是冬日高挂,尤其今日,是入冬以来少的晴朗之日。幽栖居士的词算是满足我对冬日雪景的美好想象。鄙人认为最妙处在于用‘玉花’和‘玉盐’描绘想象中的冬雪,既写出冬雪像玉一样晶莹剔透,还写出像花一样美的形态,也写出像盐一样色泽洁白,搞得我越来越希望再下一场雪。”
苗知瑜虽未怎么扭头看身旁的乔公子,可心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上。乔公子不像往日参加别的诗会时滔滔不绝,他自顾沉默,苗知瑜明白,他心里还念着幽栖居士。
失落之余,不时瞧向幽栖居士,她倒安然自若,自来到诗会,并未与乔公子眉来眼去。苗知瑜心安许多,见安明轩讲完,立刻说:
“我最喜‘应念陇首寒梅,花开无伴,对景真愁绝。’寒冬之际,寒梅与冬雪乃绝配,可冬日,寒梅独开无雪,寂寞无伴,也令赏景之人无比惆怅……”
苗知瑜体会了一会儿自己内心的感情:“孤独的寒梅,如同此时此刻的我,花开无伴。……”
她转向乔文仙:“乔公子,你说呢?”
乔文仙根本没有心思鉴赏诗词,他除研究淑真的表情,就是喝闷酒,还好是桂花酿,对他来讲,根本喝不醉。
苗知瑜的问话,乔文仙没听进耳朵里,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陈浩宇瞧见,心里冷笑道:“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以后嫁给心上人,也没好日子过。”
鉴赏诗词环节,陈浩宇甚觉无趣,想要离开,见仪王兴致勃勃,还亲自上场表演一番,他不敢提出离开的请求,耐心坐好,忍受大家说些无聊的话。
东方尘泽见气氛尴尬,赶紧说:“这首词还有一处甚妙,上阕让人产生失落的情绪,下阕则给人希望,告诉我们终有一日和羹金鼎手,把玉盐飘撒。因此,苗姑娘不必伤感,你这枝寒梅,终会等到被‘玉盐’装饰之日。”
苗知瑜转过头,回礼道:“感谢东方公子安慰,希望正如你所言。”
大家鉴赏幽栖居士的词,千里寻不便多说,只端坐着细细听大家的品鉴。
苗知瑜的话使得她更加谨慎,低眉垂目,不敢有一丝松懈,怕稍加松懈,会不由自主看向文渊。
曹班忍了半晌,终于发话:“诸位,我说两句……”大家知道,只要曹班一开口必然谈及典故。
“幽栖居士这首词,我看出一处用典,‘梁园燕客,夜明不怕灯灭。’梁园始建于西汉,建成一时轰动天下,成为人们向往的胜地,冬日时梁园被白雪覆盖,万树着银,翠玉相映,景色更加迷人,故有‘梁园雪霁’之称。幽栖居士引用此典故,无非是想描绘出想象中雪景之美,给人以美好的希望。”
申简辰时不时观察千里寻,又不敢一直观察,担心被大家看出他的心思。他发觉千里寻从刚才猜出他是申简辰时的激动已变得平静,应该是因众人在此,不方便表露情绪。
他能想象到,若众人不在,她一定会焦急地追问:“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申简辰?”
想到此处,申简辰心中愉悦,结果发现梦容正看向他,掩饰道:“梦容,你也鉴赏鉴赏。”
乔梦容正在研究哥哥的表情,他嘴角露出笑容,显然心情不错,哥哥开心她也开心,既然哥哥让她鉴赏,她不好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