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鸡鸣打破晨间静逸,红日撕开云层自天际缓缓升起。暗香浮动里一片祥和清爽,晶莹露水从嫩绿翠叶上滴落,枝丫上鸟儿正嬉戏鸣唱。
流年在睡意朦胧中想起爹爹的话,猛然睁开眼睛起身梳洗。她换上一身浅粉短打,裙子只过膝盖,配了双长筒白靴。这身装扮将流年修长的身姿衬得极好!又在后脑绾一圆髻,用淡粉色流苏缎带将披散的长发半扎起来。流年拿起梳妆台上放着的金簪露出笑意,将簪子小心插入发髻,心内甜蜜阵阵。
这支金簪是她和延儿哥哥的定亲信物,被她藏了那些年未见天日,如今她和延儿哥哥之间再无隔阂,终可大方戴出来示人。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是承诺,亦是爱意!
“延儿哥哥,这么早?”
流年拿着剑出门,却见延儿又在门口等她,心内一暖急急奔过去。她搂着延儿脖子细细瞧着他的脸痴笑,真想就把他就此印在眸子里每时每刻。
延儿见流年如此打扮眼前一亮,秋水明眸,浅笑嫣然,却又英气十足!他抬手搂住流年腰身,宠溺道:“傻丫头,时间不早了。还好你没忘记爹爹的命令!以后我便天天过来陪你练功可好?”
流年一时高兴使劲往他怀里拱了拱,贪恋着他身上的味道温暖又安心:“延儿哥哥最好了!”
这个时间,大多人都未起身,也只有几个小厮在打扫院子。流年和延儿牵手穿过花园去往练兵场,花园美景映衬着二人脸上幸福的红晕,都闪着别样的光。
双剑合璧,缠绕不休,飞沙落叶,方才静逸的练兵场,两把剑撞击之声格外清脆。流年剑花轻挽,剑招极快,虚实变化让人思之不及,延儿心内大惊!
流年看透他心思,狡黠一笑:“延儿哥哥可还接得住?”
延儿摇头不语,他并未使出全力,处处让着她而已!不过看她兴奋的样子,心内可开心得紧。
二人收了剑,延儿又将弓递给流年,流年接过来淡淡一笑间“嗖嗖嗖”,三声细鸣破风而过,三只箭正中靶心。
延儿一个激灵,他只瞧见流年将箭搭于弓上,甚至没有瞧清楚她何时举起的弓,那箭已中靶心!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目瞪口呆,战场上生死只是一瞬间,你快一分便胜一分,而对方到死都未看清这剑是如何劈向他的,他也终于明白爹爹用意!
“延儿哥哥,要不要再试试我枪法?”
延儿回过神来,愣愣点头:“好。”
此间太阳越来越大,红色穗头的两把银枪纠缠不休,互不相让,流年一招回身刺亦是迅雷不及掩耳从延儿耳旁刺过去。延儿回身一闪,躲了过去,却见自己的发丝还缠在流年枪头上。
杨将军不声不响站在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静默思索良久!他本来只是想来看八妹武功进步与否,不料却收到如此惊喜。他教八妹枪法便已看出她天赋极高,却未想到短短一载时间,她不声不响武功竟到如此地步!
杨将军骄傲得紧,复又低声叹气:只可惜竟是女子!
时辰已不早,延儿掏出手帕给流年擦汗。流年热的脸颊嫣红,似桃花吐蕊朵朵都开在他心间,连绵成海!延儿忍了想吻上去的冲动,宠溺浅笑:“回去收拾下吃早饭,莫忘了还要去军营。”
流年握住延儿的手娇羞点头:“我知道了。”
饭吃到一半,杨将军突然开口:“大郎,拨给八妹两千骑兵。”
众人皆惊,齐刷刷看向杨将军。杨将军并未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伸出三根手指不急不缓对流年道:“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训练这两千骑兵,三个月后我看结果。我若不满意,你便乖乖和嫂嫂去学持家之道。”
流年一口粥呛住,一番急咳。延儿回过神赶忙去抚她后背,又给她递水。流年咕咚咕咚喝尽茶水才缓过气,试探问道:“爹爹,您是不是在跟八妹逗趣?”
杨将军面无表情道:“三个月后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跟你逗趣。”
“啪”流年手中筷子掉落,打在碗盘上,声音清脆敲在她心上,这才缓过神来重重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自江流年彻底变成杨八妹后,爹爹对自己越发严厉!
几个哥哥面面相窥,震惊至极,大郎不解:“爹爹,这不妥吧?”
“照我说的做,谁都不许插手。”杨将军严厉的目光射向延儿冷哼,“不许帮她。”
流年和延儿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呛咳了两声。她这心痛之症是不再犯了,可这小心脏还是如同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咋没个安稳呢!
天不怕地不怕的特种女兵江流年怎么就跟不上这铁血将军的思维?即是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让您这纵横沙场的常胜将军杨无敌见识下我的手段!流年想到这里,竟释怀了,她慢悠悠捡起筷子挑衅地瞅了眼杨将军淡定吃饭,径自在心里盘算该如何去做。
杨将军在一瞬间捕捉到她目光,垂下眼眸暗笑:果然是我女儿!这次我也豁出去由着你闹,倒要看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大嫂轻叹口气:“八妹,拿针就那么难?”
“确实没有剑好拿!”
二嫂摇头:“还好八妹嫁的是延儿!”
众人皆知二嫂是何意,都浅笑不语。吃过饭流年直接跟着大郎去军营做了他跟班,寸步不离看他处理营中事务。
大郎总领军营一应事务当真忙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流年往日只跟着倩儿在药帐照顾伤兵,竟不知哥哥们每日都忙成这般!
大郎好歹喘了口气,这才想起流年来。他翻出一张军事布防图扔给流年,沉声道:“未时之前给我记熟,否则就不要回府,也不会有人给你饭吃。”
“又来这招?小时候就常常不给人家吃饭,现在还是如此。”流年撅着嘴扫了一眼桌上的军事图,立时握住嘴巴,“这可是营中机密,大哥你这是何意?”
大郎伸出两根手指,敲打着自己太阳穴:“你既知道这是机密我便无需多说,你给我牢牢记在脑子里,不要留下只字片语,未时我来问你,记不住的话……”
“大哥,你太狠了吧?”流年瞪着大郎直撇嘴,“两个时辰我怎么记得住?”
“是否能记住是你的事情,父命难违,别怪大哥不留情面。”大郎俯身瞅着流年狡黠地眨眼,“还有,你莫想去找嫂嫂告状,府里事务有多繁杂你可知道?你大嫂早就想多个帮手,你若不信大哥的话,自去试试。”
大郎说罢长袖一甩,大笑着出了营帐。流年坐在桌案前直跺脚,大哥当真越来越像爹爹!流年当真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小辫子抓在他手里,也只能乖乖听话。
她沉下心来,默默熟记布防图每一处,每一个点,闭上眼睛将整张图画在脑袋里,慢慢连成线,过了好久才睁开双眼,淡淡一笑。
大郎果然在未时进帐,看到流年淡然如斯的模样,了然于心。又佯装无知地问她:“可记住了?”
流年将布防图扔还大郎,双手一摊:“哥哥尽管问。”
大郎哈哈大笑,挑了几处来问,流年均对答如流。不仅如此,还结合自己的想法,给大郎提出好些建议。
大郎静静听完,眼睛立时放光,又被他悄无声息隐去。他挺了挺后背,清咳一声:“行啊,大哥当真忽略你了!那两千骑兵我已经给你点好,明天上午便可来接,我倒要看看三个月后会怎样。”
流年站起身,仰头看着大郎挑衅一笑:“即是如此,大哥便拭目以待,可别忘记爹爹说过的话,不许插手。”
大郎哈哈大笑:“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这次你就算闹翻天,我也绝不插手。”
“那我便闹给大哥看看。”流年说罢转身就走,刚走出营帐便听见大郎在她身后喊:“女孩子家家不要这么大口气,一点都不矜持。”
流年独自哼了一声也未理他,直接去练兵场找延儿哥哥,见他在忙也未打扰,只得一人回府。
流年去马厩看黑棕,威风凛凛当真英俊!她扳过黑棕的头,轻轻摩挲着:“以后你就是我的,一定要听话。还有,不许亲我,只有延儿哥哥才可以亲我,知不知道?”
黑棕眨眨眼睛,两只前蹄跃起嘶鸣一声。流年惊喜得紧,当真爱极了它。她贴上它的脸摩挲着:“真是好马儿,我就当你答应了。现在呢,我带你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我们碰碰运气好不好?”
流年说完一跃上马,直奔寇准草庐,黑棕行至郊外才放心奔跑起来。自山口而入,一片郁郁葱葱。流年远远的便见草庐炊烟四起,心中大喜,果然运气不错。
寇准正做饭间,听草庐外似有马蹄声有远而近,一声嘶鸣至草庐而止。他不禁诧异,急忙迎出来,却见流年正在栓马,心内大喜,立时开了颜。他见流年一身短打白靴,周身英气尽显,竟如此好看,心间一个悸动又让他不动声色忍了回去。
“八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运气竟这般好!”
“八妹运气可是相当好呢,我就今天偷得一日闲。正想着呢你便来了,我们真是……”寇准将剩下半句话咽回去,连忙招呼流年进屋,“稍等片刻,立时便可吃饭。”
“寇大哥炒的菜八妹可是好久没吃到呢,真是想念得紧。”流年歪着脑袋瞅着寇准,“不知……”
“哈哈,有有有。”
“你我当真是知己!知我心者,除了延儿哥哥便是寇大哥!”流年浅浅一笑,随着寇准进了草庐。
寇准听她提延儿,遂想起来:“延儿怎么未同你一起来?我们亦是好久未见。”
“军营事务繁忙,延儿哥哥走不开,我便自己过来看看寇大哥。”
许久未来,草庐还是那般干净清简。流年也不曾拘束,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连茶的味道都未曾改变。
桌案上摊放着未读完的书,流年随意翻看着,眼角余光蹩见桌案旁的大花瓶里整齐插着一些装裱精美的画作,流年走过去伸手拿起一幅要看。
“八妹。”
寇准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见流年要看那画,赶忙阻止。流年立时了然于心,将手中的画又放回花瓶里。
寇准笑问:“我们在草庐吃还是去湖边?”
“天气这般舒爽,自是湖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