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温还姬,终是这一日,随师心剑宗主百里木,来至歙州的太平县,上得黄山峰顶胜境,正式进入黄山门下。不仅与黄山上下,众位师兄师姐们一见如故,十分亲近,也郑重地当众成为黄山派开派祖师的关门弟子,也即是真传弟子。
岂料当师尊命一名师姐,对她宣读本派门规,直到温还姬两耳听闻黄山派的第七条也便是本门的最后一条诫律时,当场使得小姑娘,满心不服,严拒遵守。还姬对此冷冷一哼,站起身来,冲着师威在上,公然违抗这黄山派门规的最后一条。
一方悬崖峭壁边,低首深渊甚万丈,直望前方,但看云海千里景,烟雾缭绕观,甚是梦里梦外俱如烟,真里真实似瑶界。白昼逍遥世外间,暮色朦胧美诗赞,凌晨仰日出,黄昏看日落,实是人间仙境峰,琪花瑶草四遍觅,神往终生喜居此,四季云烟皆弥漫。
心剑宗主百里木,立身站在高高悬崖边,面向前方云烟壮观处,背对身后的小女徒儿温还姬,但看师尊眼下,凛凛站立,两手摆在背腰间,昂首远看前方的烟雾腾天,久久不曾回过头。
正在此时,师尊总算对着后方站着一动不动的温还姬,开口令道:“还姬,还不跪下!”
温还姬这时突听师命,冷冷一哼,向着师尊身背,问道:“师父,你要还姬跪什么跪?”
百里木又冷厉地命道:“叫你跪你就跪,哪那么多问题?”
温还姬一脸不服,大声应道:“跪就跪,凶什么凶啊师父,哼!”
言罢,还是对着恩师的后身,老老实实,两膝下跪。
百里木这下,继续冷峻地问道:“还姬,你很是不服本派的第七条诫律,对吧?你竟敢当着你的众位师兄师姐们的面,身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跟为师唱反调,这样对着为师出言不敬,成何体统?你将为师的威严置于何地?”
温还姬听师此训,心中愈是极其不服,身虽跪着,柳腰之杆,挺得直直,仰望着师尊身背,纵声地反问道:“弟子温还姬,就是誓死不肯服我黄山派的第七条门规了,怎么着?师父,你把还姬日后长大,必须要现实的愿望又置于何地?”
百里木闻听女徒,反倒问他,呵呵一声冷冷笑,接续问道:“还姬,江湖虽美,却是天底之下最残酷,至冷血的地方。世间虽大,江河万里,美轮美奂处处有,景色优雅万千地,可它也是最无情,最可怕,亦是最为凶险万分的世道,同样也是极至恶毒的一个世间。还姬,我黄山胜境,比之整个中原大地,自然是微不足道,比起广阔的天地,更是一粒尘埃,但是它是你从今往后的一个家,一个真正能给你有情有爱的家,一个可以使你终生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于世外一切对错的家,亦是一处让你躲避外面的战火纷飞,兵荒马乱的一个家。所以还姬,如此好的一个家你不要,你偏要自寻烦恼,去惹红尘无尽的是非恩怨,去闯一个浑浊当道,难见情义的江湖?还姬啊还姬,你这又是何苦?”
温还姬听闻师尊,问她此理,干脆不再跪着,万般不服立起身,抬起须眉不让的芳颜,直起不服世间男儿的小胸膛,接着问师道:“师父,既是如此,那么请问师父又为何会离开黄山,而不远千里迢迢地赶往东都洛阳,直闯圣上的皇宫来救还姬?”
百里木听此过问,冷淡地说道:“还姬,若非为师,此次出我黄山,身在俗世中,遇上古掌门,听闻了你的遭遇和之前的种种经过,使为师对你出了好奇之心,存心要亲自来会会你的话,那么你以为你今日此时,犹有你的一条小命站在为师身边,对着为师这也不服那也不服吗?依你的性子,莫道是你身在圣上的皇宫,那样冒犯圣上后何其的必死无疑,就算只是当初在你的安良村,于那一天一些官兵前来你村征赋,凭你当时那等触犯官威,若非古掌门当日那时,正恰好路过你的这安良村,便足以让你当天没命。甚至只是那一日,你在你的内亭县的街巷处,这般不顾自己的安危去管那闲事时,也正好是古掌门身在那里的人群之中,出手对你暗中相救。如若不然,光凭这事便足可让你条小命难存今日。”
温还姬冲师背间,还是一次,哼的一声,道:“可师父你既然乐意收我为徒,就不能剥夺了还姬日后长大,决定要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的自由,更不可主宰还姬的权力。”
百里木听到此处,再旧一回,冷冷笑罢,问道:“自由?权力?还姬,乱世之中,除了上至帝王,下至权贵外,谁敢言自由?何人胆敢妄称自己有权力?天下黎民百姓,他们人人的生存,人人的自由,皆任由当权人要杀要剐,俱被有势之人任意奴役,万万千千的性命,尽如同草芥一般。因此谈何权力?何谈自由?还姬,你屡屡遭受厄运,若非上苍刻意眷顾于你,使在你在那么多的机缘巧合之下,先逢古掌门,令你数次绝处逢生,后遇为师,使你重获新生的话,就凭你这等冲动至极的性子,纵有十条性命,焉能不尽?乱世之中,好管闲事,何其的身先易死?还姬,上天可以永远不会在冥冥之中照顾一人,但当它有意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它也不会永久的护着此人于一生一世。”
温还姬听师此话,闻师教诲,照旧冷哼一下,急急嚷道:“所以师父,这个乱世将来需要我温还姬,这个到处厮杀,争乱不休的天下实在是需要我温还姬以后长大,去会会它!”
百里木听徒这言,不禁仰天大笑后,仍旧头也不回,接着发话问徒道:“还姬啊还姬,你从何而来的这等自信?认定如今这个各处混乱,残败不堪,狼烟四起,陷入水深火热的中原大地,居然要轮到你这么一介小小的女子去拯救?你曾几何时听过,自古以来的一个战火纷飞的世道,最后会由一个江湖人士前来力挽狂澜,平息浩劫?”
温还姬听师问她,更是心中不服,叫嚷道:“师父,还姬虽然还没有长大,可也听说过从古到今,当一个得尽天下民心的开国皇帝统一中原大地时,哪个不曾得到过一众江湖侠义之士的鼎力相助?开创属于我们汉人的大唐盛世的太宗皇帝,他年少时又深得多少武林中人的相助,才使太宗皇帝最后打下一片大好的锦绣山河,最终治理一个空前绝后的华夏民族?每一个开国皇帝的背后,谁不是在背后有着成千上万的江湖侠士的支撑?你说呢师父?”
百里木此次闻言,又是一回,举首望天,长笑一声罢,持续说道:“看来你和古掌门在这些天来,四处亡命江湖之际,他教会你不少啊。”
温还姬听到这里,嫣然一笑,道:“那是当然,因为我古叔叔论武功虽然远不如师父你,可论见多识广的话,依还姬来看似乎比起师父你,也不遑多让。”
百里木此刻忽然讲道:“自古以来,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既然注定这世上没有永久的清平世道,自然也必定没有永远的乱世纷争。还姬,你欲日后长大之时,必定要下我黄山,去闯荡江湖,就等十年之后再说吧。”
温还姬闻听师父,突出此言,愈是急不可耐地问道:“师父,你最后这几句是何意?莫不成师父你为还姬我考虑了?”
百里木听她此理,依旧一脸甚严肃,依然头也不回首,威厉地说道:“待到了那时候再说也不迟。不管怎样,本派门规就是本派门规,为师身为本门之主,本门的规则,自然也由为师所定制。如果为师因为太过于喜欢你这小女徒儿,而专为你一人之喜好,无视为师为黄山派所定下的门规诫律,那你让为师日后,何配掌管黄山派?如何让其余的弟子心服?怎样教化凡我黄山门人?”
温还姬闻师此话,愈是这等,忙忙说道:“可是师父,规矩乃是人所定下的,为何不能因人而改变?”
百里木双耳静听,更是那样,严厉训道:“住口!还姬,为师面前,岂容你这般任性?焉可由得你想怎样便怎样?你口口声声说你虽小,却这也知道那也知道,那你懂不懂得,何谓家有家规?何谓国有国法?这世上若无任何秩序,何成方圆?岂成体统?又哪需如此多的道理?怎需那么多国存于此世?世间如无一丝一毫的规律,何需什么众生?哪要什么万物?”
温还姬听师教训,几乎有些不耐其烦地说道:“是、是、是师父,你有理,师父你说什么都有理行了吗?不过师父,还姬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打破本门之中的第七条诫律。”
百里木淡然回道:“好啊,到时再说吧。此事便从今日起,休得再议。”
温还姬这会对向师尊身背,开口问道:“师父,你何时开始,教还姬我修练本门的武学?什么时候亲自来教还姬学习本派的上乘剑法?还姬对此,可是迫不及待了。”
百里木闻徒还姬,这样着急地过问此事,倒是不急不忙地应道:“还姬,从明日起,你得投身儒门,即要细心地尊读圣贤之书,还得识得天下万字。”
温还姬闻师之意,这般安排,更是急忙说道:“师父,还姬我甚愿发更多的时辰,潜心苦学本派的正宗内功心法,好使我身体里面这股分别由三位老前辈所赐的一身的功力,与本派的内功心法融合一体,到时还姬我的这身百余年的内力,更是十分纯厚。还姬我最想学的就是天下间至为上乘的剑法。师父,你何时教还姬?还姬随时任劳任怨,无时无刻不会加紧苦练,绝不叫痛,更不喊累。”
百里木冷淡地说道:“还姬,凡入我师门,不论多么出类拔萃,怎样脱颖而出,还是如何平平无奇,实在泛泛之辈,皆得是有文有武。为师毕生尊儒,自幼投身儒教,文敬我华夏春秋之时的孔夫子,武敬我中原三国时期的关二爷。还姬,为师意已决,休得一口拒之。至于武功方面,为师不仅对你承诺过,也私下向古掌门提及过,定当会将为师毕生所学,对你倾囊相授。你光有一身凛然正气的侠肝义胆,不曾念过一字之书,是远远不够的。”
温还姬再旧言道:“可是师父,还姬也已经知道这世道,有太多的虚伪之人,他们又有多少饱读孔孟夫子的圣贤之书?暗地里竟做出多少禽兽不如的事?”
百里木仍续一次,责斥徒儿道:“还姬,但你丝毫不曾识过一字,秋毫不曾读过一句圣贤之书,仅凭一腔义愤填膺的侠义之心,又是何等容易变得是非不分,正魔不识,善恶不明,对错难言?还姬,为师让你学你就学,还有就是,为师再怎么喜欢你这刚入我门下的徒儿,也很难容得下你这也不愿做,那也不想学的任性。别忘了师父始终是师父,徒弟终究是徒弟。”
温还姬见师严厉,闻师此话,这下倒也是乖乖听话,赶忙对师说道:“好、好,师父,还姬我学便是,从明日起还姬愿谨遵师命,投身儒门。从此往后,还姬要日日夜夜,时刻跟随在师父身边,好好习文学武。师父,还姬这下听话了,万望师父不要再生气了。”
百里木言听于此,这时转过头来,但见师颜之间,一时不再冷峻,一种和蔼的神色,尽露脸上,向还姬招手道:“还姬,你过来。”
温还姬赶紧点头,慌忙跑去师尊身边。只见百里木,先是一手抚摸小女徒儿的眉心之间,那颗小小美人痣,随后一把搂着小姑娘的玉腰,轻轻地搂在自己的怀中。
百里木指着前方的千里云层,让她看着那漫天烟云,问徒道:“还姬,你看看,这美不美?”
温还姬一边扑在恩师的怀抱中,一边眉开眼笑地答道:“师父,这当然很美,这不仅是还姬有生以来,见过如此宛如仙境的景色,而且还姬相信以后,不管走到哪,都比不了咱们黄山上的风景之美。因为这世上,何处能比自己的家还要美?你说呢师父?”
百里木微微一笑,又有话问徒道:“那为师再问你,你除了眼中见到这等美景之外,心里感受到什么?”
温还姬盈盈笑道:“师父,还姬不是说了吗?当然是家啊。”
百里木还是问道:“那你心里除了感受到这里从今往后,便是你的家以外,还感受到什么?”
温还姬抬头望师,倒已是不急不慌地问道:“师父,除了这些之外,还姬可就没什么感受了。师父,你说这还有什么?”
百里木举目遥望着属于这黄山上的烟雾缭绕,朗朗说道:“还姬,当你站在这里,心神领悟地去感受之时,为师相信你总会有一天体会到,这里不仅是你我的家,也是属于我们整个泱泱华夏之大地众生的一个家。虽然它只是一座黄山,仅仅只是所有中土的天地间,一座微乎其微的山峰,可它自古以来,也象征着我们千千万万汉族人们的优雅景色。因为一个春和景明的地方,一片四季皆能湖光山色之处,它的背后如无一个国家,若无一个民族,那么它又岂配长存至今?”
温还姬听师此言,闻师教导,实是玉容之间,何等欣然,何其欢笑,道:“师父,你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这话还姬爱听,还姬就喜欢听这些话。”
百里木这会对徒讲道:“还姬,今日你就不必习文,也无需练剑,就让为师陪你在此,看我们黄山上的这片风景一天一夜吧。”
温还姬听罢到处,愈是喜形于色,喜笑颜开,亲切地靠在师尊的搂抱怀中,至此当真在今时朝暮,形影不离,左右不散。久久站在这悬崖边,静心观看这好似瑶池的壮观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