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代理站长
书名:香径独徘徊 作者:黯然销魂掌 本章字数:5001字 发布时间:2024-01-20


原来米兰得到两张文艺表演的入场券。她特意说是别人的送的票,没花钱的。米兰显然摸透了他的性格。不管如何,毕竟还是又欠了一个漂亮姑娘的人情,好像说不过去,心里正嘀咕着,米兰又说你不是在帮我的忙吗,也不欠我什么,说不定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听说今晚这演出有不少名角哦,马季,王景愚,还有冷眉呢!你作为一个忠实的电影观众,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好像是没法不答应的,只得道了一声谢,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便放下电话。

鲁奶奶笑问是不是女朋友,他红着脸否定了,赶紧接上先前的话,问刚才那个瘦子是不是在抄税率表。鲁奶奶说没注意,又说做生意的了解一下政策也好啊,我们不是还要向他们作宣传么。

雨潇心中大大不以为然,但有什么不妥,一时却也想不明白,只能记着这个事,日后向欧阳谋去了解一下。现在快中午了,他按计划直奔古泉饭店。

在古泉饭店坐了一个中午,老板也忙得没时间与他说话,他也乐得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事,到下午两点,得到自己满意的数据。叫老板签字后,才自己到建军桥下把一瓶啤酒二两花生米当了中饭。今天的事,就只剩下等待晚上与米兰看节目了。

金道通依然是整天影子都没有一个。现在想见他一面恐怕都需要预约了。

晚上,体育馆座无虚席。灯火辉煌,雨潇与米兰促膝而坐,他倒是十分坦荡,浑不似以前与晓鹭在一起怕碰到熟人的那种感觉。可见只要心中无冷病,别说放心吃西瓜,就是吞冰淇淋也是张口就来。

雨潇意识到这一点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不知自己的这种坦坦荡荡是从何而来,就开始自个儿找理由ABCD,他总是很纠缠于这些虚空里的事情。正冥想着,米兰推了他一下,哎,这大庭广众中,怎么打起坐来了,我今天有话跟你说呢!又有事要你帮忙哦,嘻嘻……

洗耳恭听。他赶紧坐直了身体。

你还记得贺社长不?

话题往这里跑,有点出乎他意料,突然莫名地警惕起来,默默地点点头。

上次他讲话时,不是说蜡纸啊什么的,是他利用工作之便从公家那里蹭来的,为大家节约经费了,这话你还记得不?

他默默点头,心里开始嘀咕。

我管着社里的经费,他昨天从我这里拿了一些钱,说是上一期买纸张蜡纸的钱,还有他要单位上的小妹子帮忙刻蜡纸,请了她们吃零食,所以也要在我这里报销……米兰停了一下,看雨潇的反应,雨潇眉头一皱,这类事情让他感觉烦心。他盼着文艺表演赶紧开始。

米兰虽然感觉他对此没兴趣,但讲到这一步来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但是贺社长上次当着大家的面说,蜡纸什么的是他利用工作之便蹭了单位上的,为大家节约经费,现在连请同事的零食都来报销,这不是他在面上做好人,让我在后面当冤大头么?

雨潇面沉似水,他感觉自己无法抗拒地陷于某些纷扰之中,而他最厌憎的就是这样的纷扰。还发生在诗社——他心中的净土之中,他还根本没进入状态呢,连人都还没认全!

问题在于拉他入彀的是米兰,这令他有些身不由己,若换一个人,他拂袖而去的心都有。

米兰这回似乎没法揣到他的心思了,她微笑着凑近他,一缕缕栀子花的清香不由分说地进入到他的呼吸之中。她耳语一般告诉他,这事情吧不说就吃了哑巴亏,但要直接在大家面前挑明了讲吧,那就是撕破彼此的面子了,所以,最好下次搞活动的时候,有个人能够出来质询一下——本来,质询经费的用途去向,是每一个社员的权力是吧!有人质询的话,就有义务回答,这便是自然而然,不会显得是有意去揭贺社长的短了!

米兰再次停下来,仍是两眼笑盈盈的。他再不开口表态显然是不成的了。而且他似乎也只能答应下来,华山一条路。他清清嗓子,吭吭,你的意思是要我来发难?

她还是盈盈的笑,像一个偏要等罪犯自首的警察。

那好吧!他说,他知道从这一句话开始,他就算是站队米兰了,也就是说,站到于晓雪的对立面了。

想到于晓雪,自然就想到于晓鹭……

一想到于晓鹭,他就鬼使神差地把于晓鹭和眼前的米兰进行比较……

他的思路在一条斜逸的小道上越走越远……

还是米兰一句话把他拉回来——我突然有一个好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他问。

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怎么突然觉得,我们好像不是认识不久,而是好多年以前就认识似的?说到此,她居然脸有点点泛红。

雨潇有些小惊喜,她终于记起了一些童年时候的事了吗?

他一时不知该揭秘呢还是继续捂着,好像又没准备好。只能呆呆地望定她。

我没有开玩笑,也不是要用这种方式跟你套近乎,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可能——也许是一种错觉吧!

雨潇哈哈一笑以掩饰自己的无限踌躇,我没有任何误会你的意思,人有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感觉,比如说,新到一个地方,却似乎以前到过——但确实并没到过!经历一件事情,也觉得以前有过类似经历,但确实并没有!诸如此类……

她审视着他的表情,真的吗?

真的,所以有时候我真的相信灵魂不死,人可以投胎转世。雨潇这句话倒说得十分认真。

她相信了,终于回复了刚才的笑,这样啊,也许你说得对!她顿一顿,接着又说,大概喜欢写诗的人,都不可能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吧?

这话他若早听到,会觉得米兰很是知音,但现在,他觉得米兰离他的距离,远得就像他俩同桌的童年时代与今天之间极漫长的岁月一样。

第二天下午,股里开了一个小会,白股长宣布金道通要出差两个月,由袁雨潇代理石梁塘的站长。

雨潇早已有了思想准备——甚至包括行动准备了,所以表现得很平静,但散会后,他还是跟在白股长的屁股后面嘀咕了一下,我没当站长的经验,这两个月站里收入降了可怪不得我。白股长淡淡一笑,你觉得金道通他们在税管站新成立时就当站长,哪个是有当站长经验的?

他脸一热,只能转身走人。

金道通在站里通管全盘并兼管了手工行业,手工业户不足十户,但收入足能抵其他行业的小户几十户。金道通当然把这行业交给袁雨潇代管了。他把清册交到袁雨潇手中时,还是叮嘱了几句,没有什么太多移交的,集贸方面你是老师傅了,戴处长那里有大宗生意你就去跑跑,市场上有实在搞不定的找宋所长,个体方面多多督促欧阳和周大伯,你自己管手工和饮食两个行业,手工的名册都在这里了,也就七八户,不过都是大户。饮食方面你已经开始行动了,大概你准备要调整营业额,我对你是一百个放心。

雨潇默然。

回到税管站办公室时,鲁奶奶在整理缴款书回联,欧阳谋则伏在自己桌上呼呼大睡。雨潇想起一个搁了一向的心事。坐下来拿出一本《收获》杂志看着,等欧阳谋醒来。

日色偏西,墙上时钟正好走到下班时间点,欧阳谋也突然一抬头,居然分秒不差地醒了,他乍一醒来,眼光与雨潇相撞,倒是吃了一惊。

你醒得倒是像钟一样准时啊。雨潇笑道。

欧阳谋坐正身子,一边甩着枕得麻木的了胳膊,一边说,我从小就有这特异功能,只要想着一个什么钟点醒,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雨潇知道这小兄弟很饶舌,跟着他的话走会没完没了,便言归正传,我请教你一个事,个体食杂户是怎么交税的?

欧阳谋双手抹了一把脸,敲一敲桌上的玻璃板,这个简单啊,这里有税率表,根据营业额去套每一档的税率就可以了!

那营业额也像我的饮食户一样,定好了的?

食杂户稍微有些不一样,他们都在副食品批发部进货,那里都代扣了百分之三的税,由他们把代扣税票拿来,根据交的税按百分之三倒推,就是他们的营业额。

等一下!由他们把代扣税票拿来——应该是全部拿来吧?这一次雨潇反应奇快。

这也不奇怪,因为他对个体户,从来就没有半点信任。

当然,照道理应该是这样……欧阳谋的眼神闪烁起来。

你根据什么来确定他们每个月拿来的是全部代扣税票?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欧阳谋讪讪地笑着。

雨潇看他有些尴尬的样子,倒是不好意思咬着追问下去,换了一个问题,有一回我看见一个瘦子在抄你玻璃板下的税率表,你知道那是谁吗?

你说的可能是薛工农吧……他是个瘦子。

咦,天下瘦子这么多,你怎么一下想到他?

我好像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抄过一回似的……又不能肯定是抄税率表……

你那玻璃板下除了税率表还有什么可抄的?不管怎么说,我建议你还是把那个表收到抽屉里去吧,拿出来看也不费多少事。雨潇尽量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欧阳谋连忙就把税率表收进去。

下班了,回家吧。雨潇说着,又做一个偶然无意想出来的样子,要借欧阳谋的核税清册借看一下。欧阳谋拿出一大叠清册来,看穿了他心思似的,自作聪明地把食杂行业的放到最上面递给他,雨潇不想让他太得意,偏偏故意把食杂行业的翻转到后面去,不意把食杂行业翻下去后,便是服装和百货行业的清册,服装行业当头第一户“东篱服装店”进入他的眼帘,他心念一动,叶阿姨女儿开的店不正是这个名字吗!赶紧一看地址正是“百花服装市场”,不觉中瞪大了眼睛,脱口问道,百花服装市场是你管的?

欧阳谋带了些诧异的表情说,这个你都不知道吗?百花市场那地方卖衣服的,都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区都有,所以是按他们各自的家庭地址分开来管的,我们站在那里有四户。

雨潇有些尴尬,他以往对站里的事情太不关心了。狠狠深呼吸一下,又问,这个东篱服装店的老板的家庭住址是在我们这里吗?

心想,叶阿姨住的那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是石梁塘税管站的管辖范围啊!

你问东篱服装店啊,它倒是有点特殊,它原来的店主叫石丽,住在我们这里的,但是据说是把证转让给现在这个店主了,这个店主叫做丁梦雅,她一直嫌麻烦没去变更执照上的内容,所以是拿着石丽的执照在经营,这个丁梦雅大概不住在我们这里,我也不晓得她住哪里,反正我送票都送到门面上……欧阳谋略停一停,却来问雨潇道,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起那个店,它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应该把执照变更一下?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随便问问!雨潇把清册卷好塞进自己的皮包里,把包往单车上一挂,喊声拜拜,跨上就走。

现在跟叶阿姨有关的信息,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那所有能与于晓鹭相联系的人,以及往事,他都想回避与忘却。

次日雨潇接到米兰的电话,周日诗社又要搞活动,因为有两个社员是师范大学的,所以活动地点定在师范大学校园里,由那两个社员安排一切。

以前他肯定是喜欢参加这类活动的,但这一回,心里却有些恹恹的。一则,金道通就要走了,他感觉到一些压力,这压力令他对工作之外的事兴趣锐减。二来,他对诗社内潜流暗涌的怪异氛围颇为不适,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遇到类似明争暗斗的事,他绝对是有多远逃多远,但现在他不但不能逃,而且还得硬着头皮去淌浑水——米兰曾经交代过让他质询活动经费的事,这颇有点拿他当枪使的意味,他却也不得不答应。若命中注定在贺社长和米兰之间必须得罪一个,他当然选择得罪毫无交情的贺社长。

放下电话,他想去市场遛一遛,协助一下肖师傅——建站以来这就属于他份内的事,但他以往却能省则省,只要能坐在办公室看书或者干脆去图书馆,他是真不想四处走动的。

但现在他却一刻也坐不住,老想出外走动,因为金道通走后,全站的担子到他肩上来了。可知人所处的位置是能决定他的行为的,他想。

到市场找到肖师傅后,意外地看到欧阳谋与他在一起。欧阳谋一手提着一塑料袋青蛙,一手用化纤绳提着一个猪肚。不待他问,欧阳谋便告诉他,他母亲要请办事处的领导吃个饭,所以借肖师傅的面子来买点下水之类。欧阳谋比袁雨潇还小一岁,刚满十八,正是口无遮拦的年纪。况且又知道袁雨潇的个性,只读圣贤书,不管闲杂事,所以在他面前说话很随意。

雨潇立即正色地提醒他不要为难了肖师傅,这个反应倒是有点出欧阳谋的意外,这不符合他对袁雨潇的印象,肖师傅赶紧给他解围,说并不为难,谋伢子也不是不给钱,稍微优惠一点而已。雨潇还是嘟囔了一句,小小年纪,尽学这些左道旁门。

欧阳谋嘻皮笑脸地说,袁哥这一向性格有点变啦,昨天居然要看核税清册,现在又为了这点小事,一脸的阶级斗争。他这么一说,雨潇心中莫名地惊了一下,看来自己近来心理是有些微妙的变化。他连忙舒开了脸色,学了弟弟袁祥龙的口吻,给自己作解释说,我家老师傅就是一个在这些方面很严格的人,可能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越来越像父亲吧。

这话引起了肖师傅的共鸣,说他儿子十几二十岁时,看他老爸我总是横竖不顺眼,到了二十多岁慢慢长大懂事了,理解了爸爸,性格也越来越像我了!

欧阳谋一脸的坏笑,把右手的猪肚交并与左手的青蛙一起提着,一手掏出烟来递向雨潇,雨潇颇为奇怪地望着他,我们一起有几个月了,你不知道我不吸烟的?欧阳谋说,以前是不吸啊,不过袁哥性格往这个方向变的话,就会烟酒都来了!雨潇啼笑皆非,不知他这是什么逻辑,觉得和他讲不到一个频道上去,便换了话题,说在清册里发现一些东西了,现在去办公室探讨一下。

欧阳谋鸡啄米点头说遵命遵命。

三个人到了办公室,雨潇拿出核税清册,翻到食杂行业,手指着“薛工农”的名字说这个人交税有问题。欧阳谋看着清册,似乎正在斟酌怎么说时,旁边开汇总缴款书的肖师傅冷不丁笑着问,小袁是不是要提拔当站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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