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内,静悄悄的。
墙壁之上烛火幽暗,将墙上的壁画、纹路映照地影影绰绰。木制的楼梯稍不注意就会吱吱作响,叫人心中一抖,担心被人发觉。
越往上走,越能感受到压抑,一股腐臭味逐渐加重,似乎从佛塔的最高处弥漫出来。
宋柯感觉手心微微出汗。幸好,一路上都较为顺利,偶有几个僧人匆匆经过,也都能幸运地避开。
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第八层、终于,宋柯踏上了第九层。
这一层,许是一路过于紧张,注意力集中,此时宋柯才发觉自己后背皆是冷汗。但,刚一踏上最高层,扑面而来的却是腾腾的热气。
很快,宋柯便面色绯红。
“好热。”斐然嘀咕了一句,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水。
四周的墙壁上固定着蜡烛,闪着微光。宋柯小心地伸手,在墙壁上探了探,指尖一阵温热。
第九层的墙壁居然是热的。
她在墙上摸索了一番,忽然瞥见墙壁缝隙出闪烁着点点红光。
“斐然,这里。”
斐然赶紧凑过去,几乎将眼睛贴在了那道缝隙上,道:“是炭火,他们在墙体里埋了炭火。”
“难怪这么热,都赶上盛夏了。”宋柯说着,脸上被熏得红扑扑的,细汗淌下。
抬头看去,穹顶竟然是透明的琉璃制成。
难怪,白天若是阳光灿烂,佛塔反射出日光,闪着温润的光芒,彰显神迹。深夜里,也会倒映出月光和塔内的微弱烛光,分外美丽。
只不过,其中弥漫的气味和这瑰丽的穹顶极不相称。
没有清幽高雅的焚香之位,只有臭气冲天。
宋柯掩住鼻子,轻抬脚步,眸光慢慢地扫视四周。
斐然忍不住抱怨出声:“这味道,不就是和粪缸一样?”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倒马桶的杂活,可那味道却是终身难忘的。
宋柯看了一眼斐然,眼中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没错,他说对了。佛塔之上,居然会有如此重的屎臭、尿骚味。
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黑乎乎的圆筒状物体,大约需要七八个人合围,足有半人之高。那便是臭味的源头。
“这该不会是个大粪缸吧?”斐然眉毛凝成一团,疑惑说道。
“看看便知道了。”宋柯从墙上取下一支蜡烛,大步走向中央。
烛光映照下,那圆形物体显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以黑曜石砌成的墙。
宋柯走近了几步,视线看下黑曜石墙中央,目中所见,触目惊心。
黑曜石砌成两圈墙,外圈和内圈中间填满了火红的炭火,将墙体热得暖烘烘的。而让人震惊的是内圈的中央。
大约是十来个人蜷缩着身体,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堆叠在一起,环抱成圆圈,而中间则是厚厚的泥土,泥土之上整齐栽种着植株。
臭味正是从这些人体和泥土中传出。
这些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应该是陷入了很深的昏迷中,身上的衣衫破旧,满是污渍,各种臭味混在一起,却正好给泥土施以养分。他们被迫以身体围成了花盆,装载着泥土、肥料,养育着植物。
那植物同陈子渊手札中描绘得一致,长椭圆形的叶片,抱茎而生,每株都长了约有五六个花苞,但无一盛开。
“他果然种出了因卡花。”宋柯声音低沉。
因卡花长在终年炎热的海岛,所以钱为民选在了海城,又借助炭火、人体来维持着因卡花所需的热度。
“想必他试验了无数次,才发现这个方法能达到因卡花生长所需的环境,常年炎热、海岛气候、阳光充沛,肥料充分。”宋柯盯着那些昏迷中的人,慢慢说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若一味地用炭火,容易过热,但以身体为媒介,便能创造出恒定不变又合适的热度了。”
斐然低声道:“只是可怜了这些人,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毫无尊严,形同傀儡。但,他们怎么就会乖乖就范呢?难倒都不反抗吗?”
宋柯道:“药物控制。”她的手指滑过黑曜石温暖的墙面,放到了眼前,手上沾了些黏糊糊的东西。
她嗅了嗅,道:“蒙汗药。应该是送来的饭菜里都掺杂了足量的蒙汗药,然后强行逼迫他们服下。等他们醒来时,再次喂下药物,就能另他们维持着昏迷任人摆布的状态了。“
斐然道:”听那和尚所言,这批人里病死了不少,钱为名急着找人替补,才重新派人去招募俗家弟子。”
宋柯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一不小心,她也将是作为人体花盆的下场。
“接下来怎么办?”
“自然是救人了。”宋柯笃定说道。
忽然,“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拍掌声从楼梯口响起。
紧接着,十数个和尚提着灯笼闯了进来,将宋柯和斐然团团围住。
宋柯冷笑了一声,紧紧盯着楼梯口。
果然,一道佝偻的人影自楼梯口踏出。
“钱为名,果然是你。”她冷然道。
钱为名身披袈裟,颇有几分高僧的样子。他慢腾腾说道:“老僧这一招瓮中捉鳖,居然捉到了一位公主,还有一位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