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将水果碟子放在案几一旁,又将碟子一侧放着的小银叉擦了又擦。
夜小四并不抬头,听着鑫儿在面前聒噪,轻声“嗯”了一声。
“哦,对了,王妃歇下了没?”
说着手指划过地图上潜诏原的一道山梁。
一提到这个所谓的“王妃”,鑫儿立刻皱了皱眉头,翻了个白眼,抱着肩膀哼了一声。
“哼,他算哪门子王妃。凭他,也配。”
这话一出口,竟引得夜小四抬了头。
“哦?那你觉得,谁配?”
看着夜小四一脸凝重地审视着自己,鑫儿连忙收了鄙夷的姿态,赶忙屈膝行礼:
“啊,王爷恕罪。奴婢失言了。”
虽然词语上服了软,但听语气,仍是有这些不爽的。
夜小四弯起唇角,随手抓起果盘上一颗做点缀用的红色的果子扔向鑫儿。
“死丫头。在你眼里,也就看得上你家那位主子。”
挑了挑眉,察觉到夜小四并未生气,鑫儿抬起头,笑嘻嘻地说道:
“王爷这话说的不对,鑫儿可不是傻子,鑫儿知道,这个熙川公子不过就是个打杂的。鑫儿的眼睛可是看得真真的,咱家王爷的良人可不是这些泛泛之辈。”
说着鑫儿自动站起身,随手帮夜小四挑了挑案几上的灯盏。
案几上的灯盏,灯芯被挑了挑,烛光摇曳了一下。
“咦?”
鑫儿的眼睛突然看向了地图上被夜小四画了红圈的望山梁。
虽然咦了一声,但再未多说,只是捏着下巴,眨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地图。
“你这性子也是,我听张妈说,你把王妃安排去了客房还不解气,还收走了他所有的男装。有点儿过分了吧……”
夜小四说了许久,按照往常,这个话痨鑫儿可是见缝插针的性格,怎么突然闭口不言了?
夜小四一抬头,便看到了身前的鑫儿,正捏着下巴,看着地图,一脸疑惑。
“看见什么了,这么出神?”
鑫儿的思路被打断,收了呆愣,眨了眨眼睛,笑了。
“啊,王爷,鑫儿是瞧着这西地战场有趣呢。”
夜小四听着,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哦?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鑫儿捂着嘴噗嗤一笑,抬手指了指那画了圆圈的望山梁。
“什么高见呀,不过是鑫儿的愚见罢啦。王爷瞧这里。”
鑫儿歪着头,点了点那望山梁。
“这凌国大军压上了望山梁,可真真是一步错棋。”
听鑫儿这么说,夜小四欠了欠身子,伏在了案几之上,随手拿起了一瓣甜瓜。
“若鑫儿做这凌国领军的将军,便不上这山梁,直接取道蓟州。这蓟州可不是什么大城,乃是这两年才发展起来的易商之地。这蓟州城里既没有太多百姓住户,也没有大量的守军驻守。但却有着无数的商货和商客,拿住了这里,相当于拿住了整个西地的经济咽喉。如果蓟州陷入了凌国手中,越国必将大为掣肘。这叫四两拨千斤。可是,你看,这凌国太子只是把大军压上了山梁,就像……”
说到这里,鑫儿突然沉思了起来,眨着眼睛,捂着嘴笑了起来。
夜小四挑了挑眉,不经意地问道:
“就像什么?”
鑫儿抿唇一笑,看着夜小四挤了挤眼睛:
“像是要化身望妻石,眼巴巴地等着自家娘子回家呢。”
“胡说什么呢!”
夜小四嗔怪地将吃剩下的瓜皮对着鑫儿便扔了过去。
“哈哈……”
鑫儿抬手便将瓜皮接住,哈哈大笑。
“王爷,你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了鑫儿。您上次从凌国回来,这浑身上下呀,那……”
“哎哎哎哎哎!说什么呢!找打?!”
夜小四眼神一厉,豁然站起身,手中啃了半块的蜜瓜立刻放下来。
“哎哎,鑫儿失言了,失言了……”
鑫儿一见夜小四要动真的,马上转身开跑,灵巧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殿中。
夜小四背着手抚了抚险些抻到的背伤,翻了个白眼,小心翼翼地坐回到座位上。
犀利的目光,晶亮地盯着案几上的地图。
鑫儿说的没错,凌国太子慕容浩将大军压上山梁,明显意图不在于进攻越国。
而是在钓鱼。
他的意图,就是要钓她夜小四这条大鱼。
摇曳的烛光之下,夜小四缓缓眨了眨眼睛。
抬手再摸了一瓣甜瓜,嗯。
这瓜真甜。
……
大军开拔,准备时间仅为三日。
时间紧任务重,这三天时间,夜小四每天都很忙。
距离大军开拔还有两天,聘请了城内的所有的一流工匠,集体开会讨论修复睿王府内唯一的一架豪华马车。
距离大军开拔还有一天,吩咐了府内的厨子,丧心病狂地做了一整天的熏鱼熏鸡熏肉。
距离大军开拔还有零天,才缓慢滴召见了狡狐营的小霸主和潮汐,吩咐他们提前上路,并亲自给他们规划了好行军路线。
大军开拔的当日,一身闪亮铠甲的董将军装备整齐,带着兵马浩浩荡荡来到睿亲王府的时候。
惊愕地发现,夜小四还穿着一身素衣,正在指挥手下的亲军将院子里的大箱小箱进行装车。
这还不算,还有院子外停靠着的一大排粮草辎重。
董承俊皱着眉头,跨进院中,来到夜小四面前,规矩地行了个武将礼。
“王爷。”
“嗯嗯,赶紧的派几个士兵过来,我这些亲军都快忙不过来了。”
听到夜小四这么说,董成军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王爷,几位将军和参将都已经在长街上等着了,您这是……”
夜小四毫不在意,引着董承俊看着院子里的物资。
“呐,这些都是本王的伙食储备。熏鸡,熏鱼,瓜果蔬菜,还有零食点心,哦,对了那边还有干果蜜饯。”
“干果……蜜饯。”
董承俊突然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
“王爷?您这……”
“哦,我这人吧,实在喝不惯军营里的小米粥。上次西征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上了几个包子,这次时间充足,我多备点儿粮食。”
看着董承俊半天没有反应,夜小四一把扯开他,对着他身后的士兵就开始下命令:
“喂!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去那边,把熏肉装车,哎,小心点儿!你们三个去把后院的风干牛肉装箱抬过来。动作快点儿!还有你们几个,眼里能不能有点儿活?赶时间不知道吗!”
一边吩咐一边对着站着没动的士兵一人赏了一脚。
“你也知道赶时间。”
董承俊叹息一声,一手扶额。
“听见没有!王爷怎么吩咐的怎么干!愣着干什么!动起来!动起来!”
原本说好的,凌晨出发。
被夜小四这么一折腾,便折腾到了日上三竿。
几大营的将军和副将们早已在长街上被晒得头昏脑涨,正拢着缰绳不耐烦。
韬豹将军耿信将缰绳在自己手腕上绕了绕,侧头看向了身旁控鹤将军蔡大宏,无奈一笑。
“这……不是战事吃紧,要一早就出发吗?怎么……”
蔡大宏轻嗤了一声:
“谁知道这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身下的鬃马跺了跺马蹄,蔡大宏向着耿信凑了凑身子,小声说道:
“耿将军可接到了王爷的军令?”
“哦?”
耿信挑了挑眉,一把摘下了头盔,滴溜溜的小眼睛恨不得跳出眼眶:
“蔡将军说的可是昨天下午那个?”
“嗨,昨儿下午,我接到的王爷的军令,说是要带足粮草,我这又急忙发了一批粮草辎重上了路,你看。”
说着,蔡大宏收了收巨大的肚子,短粗的手持马鞭向着身后黑压压的队伍指去。
“我就怕不够,又多备了一批,随军上路。”
说着,拢了拢缰绳。
“就这些粮草,别说西征打仗,就算让本将带军在那西地驻守上半年都绰绰有余。”
耿信一听,便来了精神,抬手拍了拍蔡大宏粗壮的胳膊。
“咱们兄弟可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啊。”
正说着,一旁的骁麒营的将军伍阔催了催马,挤到了二人中间,探头过来:
“二位将军好兴致,这日头这样晒,还有兴致在这唠上了家常。”
耿信一笑摇了摇马鞭:
“正说着呢,伍将军可备齐了粮草?”
伍阔挺了挺腰,抬手对着睿亲王府的方向拱了拱手,恭敬有礼地缓缓开口:
“军情紧急,王爷心系我们将士,虽说现在乃是夏日,不必担心寒风冻骨,可这随军粮草可是重中之重,自然是要……”
蔡大宏最不喜听这些文邹邹的词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哎哎哎哎哎,净整这些没用,谁去问问啊,王爷到底在忙什么,怎么还不下令大军开拔啊!”
伍阔被生生打断话语,知道这蔡大宏就是一介莽夫,也不想多生是非,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在说话。
耿信瞧这二人脸上都不太自在,便连忙打圆场:
“哎,王爷的旧伤复发,这几日怕是更严重了。咱们还是多等等吧。”
看着耿信打圆场,身边的两位也都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就在三人都闭了嘴的时候,便见睿王府的方向人头攒动,簇拥着董将军和睿亲王的旗帜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