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口罩时期他们怎么说东方国家的吗?‘躺平’。”教书先生的话让买菜阿姨豁然开朗,“这个词用得妙啊。就算别的什么都不说,光这个词就已经把各种有利于己同时贬损对方的预设暗含在里面了。‘躺平’一词预设的视角和语境本身就暗示着自己是积极有为的,而对面则消极不作为。‘躺平’两字看似没有直接评判什么,其实已经预先把自己定位在正确的位置上,同时把对方放在错误的一方。”买菜阿姨越梳理越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而且它还非常精准地拿捏了人性。下意识里谁都希望自己是正确的一方,是人定胜天的一方,是比别人强的一方,‘躺平’这个词已经把所有这些都封装在里面了,只要用这个词,你就让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居于正义和道德高地,这下精准击中缺乏思想力、基本被本能和情绪支配的大众心理,在操控舆论和本能、情绪的里应外合下,这个词顺理成章成了我们看待东方国家在这件事上基调,也成了一种无形的东西方分野。”
“心理上是满足了,可现实中,因为这个漂亮词,遮蔽了多少真相、事实。”曾旅居海外的大叔看来那段时间正在国内,“没有哪个国家应对那场灾难的方式是完美的,但在东方的文化环境和制度环境下,他们那样做是有相当合理性和科学性的,但因为这边给他们的先入定位是‘躺平’,所以那些合理性、科学性我们往往视而不见,甚至还冷嘲热讽,却对自己国家那些看似雷厉风行大手笔的措施自吹自擂,对背后的巨大代价、反法治基础、反基本人权、低科学性甚至反科学统统视而不见,只要代价没落到自己头上,那就是‘厉害了我的国’,反正被代价砸中的永远是少数。可结果呢?最终在现实中得到验证的更多是东方举措背后的合理性和科学性;而这边,杀敌多少自损多少就不说了,光是说别人‘躺平’把自己无形抬上的道德高地,就让自己骑虎难下,最后实在扛不住了,选择的其实还是和东方类似的方式,如果这里本该作为舆论监督者和裁判员的媒体有哪怕一点点良知、一点点独立性和客观性而不是和运动员一家,那它们的脸早被打肿了。”
“‘躺平’这个命名只是突出了点,却绝不是个例…”买菜阿姨说的同时仍在顺藤梳理,“不,不是例子的问题,这是它们的基本功,更是祖传本领,在它们炮制的舆论、理论、教科书里无处不在。”
“夫子说为政之先必也正名。诚哉斯言。政者正也,若为政,则必以正名为始、为基。可惜,这颗几千年前的龙种,在这片土地上、在这群不肖子孙里从来没有出苗生根,遑论开花结果,这里几千年来为的其实从来不是政,而是权。政者为公,权者假公为私,所以为权之先必也乱名。”疑似历史专业男生情不自禁说出一些古文,可没人觉得那是显摆,因为他言语中流露的无不是因理解而生的敬慕,那种情感发自血脉,“只有混淆民众视听,惑乱民众心智,它们才能在‘公’的幌子下为自己和子孙后代还有利益绑定的同党某万世私利。虽然这从没有成功过,也不可能成功,谎言能成功一时,结局却是必败的,可架不住在这里人性在不受制约的权力中无限膨胀的欲望、野心和恶,让它们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次次往这条死路扎去。”
“夫子之所以提出‘正名’,说明那时候乱名就已经铺天盖地了。”一位同学思索着他的话又冒出了一些想法。
“对日常而言,‘乱名’应该是常态,毕竟人们很多时候说话都比较随意,而且更多受情绪、个人意愿和私心支配,往往并不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为政不一样,为政本该为公,为公就应该正名…不,是必须正名。”又一位同学从中延伸出自己的看法。
“履霜,坚冰至。那时就满世界都是弄权窃国者,怎么可能容得下‘必先正名’的夫子,对他敬而远之已经算好的了,夫子能活成丧家之犬也只在那个时代吧,要是放在后世,夫子这样的人不身死族灭才怪。要擅权窃国,首先就要把皇帝等同于国家,把政权等同于国家,把政府等同于国家…总之把权力等同于国家,这不是乱名是什么?如果夫子要正这个名…呵呵。”疑似历史专业男生不禁苦笑。
“可讽刺的是后世那些窃国者还都把夫子供进庙里。”腼腆女生共鸣到了那份苦涩,“谁让死人不能说话,只能任人解释,任人打扮,夫子也许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身后会被那些窃国者乱名成那样,甚至成了为这些独夫民贼站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