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一边收拾,收拾得差不多了,将狼崽子从草窠里拎出来,放到床铺上,方谨心终于还是躺到了床上,随即叹喟着,还真是不能跟席梦思比啊,这梆硬的木板,丝毫不保暖的草垫,还有“冷如铁”的多年薄衾。这日子要过下去,还是要好好安排一番的。正如阿影说的,商场除了保证她不死以外,其他什么都做不到,而人生在世,生不如死的事情多了去了,她是不能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地的。
所以首先要解决的,自然是眼前的户籍问题。贱籍不仅没有人身自由,连生死自由都没有,这太可悲了。其次就是要离开这个地方,她年纪不小了,继续留在这里,要么跟着雌竞,要么就是被配一个小厮庄户,草草了此一生。
虽然 她来这里匆促了些,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有明确的目的。但也绝不会这么草率地对待自己的人生。当然,她不是瞧不起小厮庄户,如果那个小厮庄户是个踏实肯干,又正好跟她三观差不多的人,那也无妨。
但是从今晚的情景来看,至少在这个庄子上,怕是不会有这样的人。所以她还是得走出去,行万里路固然是为了长见识,但何尝又不是为了遇到那个对的人呢?这样想着,她又想到了竹儿,在这个地方,她唯一可以信任,可以求助的人。
想到这里,一个严肃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那就是,竹儿是不是知道了她被卖去了简王府?如果知道了,甚至找去了简王府,王府里的那些人,能告诉竹儿她来到了庄子上嘛?如果不告诉,那她就不能守株待兔地等在这里了,她得主动出击才是啊。
是了,竹儿提到过的,她和表哥到了京城,会寄居在京郊的玄妙观。只是这个玄妙观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外乡人都知道的地方,又是道观,想来不难找的。难的是……方谨心猛的一下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竹儿的表哥,叫什么名字。这么多天了,她居然没想到问这件事,这是穿越把脑子丢在时空缝隙里了吗?
方谨心不得不为自己点了个赞,蠢成这样还能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很是怀疑老天爷和她是同类的。那么现在怎么办?她要怎么才能出得了这个庄子?要不去激怒熊家人,让他们把她打的半死不活,然后丢去乱葬岗。这样她进商场养好伤,就可以光明正大去找竹儿了。反正有商场在,她又死不了
狼嚎声起的时候,账房娘子谢李氏被惊醒,一睁眼,发现丈夫谢账房还坐在灯下算账,不由得心悸道:“老头子,你听见狼嚎了没有?”
“听见了,这不是,一大群人都跑去山下那个废院子了。”谢账房盯着账本,写几个字停一下,然后叹息一声。
这让谢李氏暂时忘了外面的动静,转而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伴儿,关心道:“往年的这个时候,你早早就做完账了,今年是怎么了?庄头都打点好送府里的东西,眼看就要出发了,你还一晚一晚熬灯费蜡地算账。今年的收成也不比往年好啊,东西还没有往年多呢,还是你老头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算账都算不清了?”
“今年这个账啊,跟往年不一样的。”
“哪里就不一样了?怎么?往年是收多少谷子记多少账,今年是记多少账要你出多少谷子啦?那也是熊家的事情,跟你啥关系啊?”
“老婆子,还真是给你说中了。今年世子爷给了数字了,要按着他给的数字出账。收谷子、舂米、装袋的工钱也要比着来,不能出纰漏。这一笔笔的要对起来,可不就是麻烦了。”
“那是要记多还是要记少啊?”谢李氏想到了什么,披衣起身问道。
“记少。”谢账房瞟了老妻一眼。
“记少?是不是世子爷想从公子这里要粮食过去啊?”说到这里,谢李氏抱怨道,“你说,这世子爷要粮食,直接跟三公子说不就完了,为啥要我们瞒着三公子偷偷给他,他们不是一家人了吗?
“那世子爷独占了封地的税赋,再伸手问三公子要粮,他倒是好意思呢,还带累我们跟着受罪。那熊庄头也是个拎不清的,不知道谁是他主子,只是一味的听王妃世子的话。这两年,世子爷陆陆续续地从庄子上已经拿了好些粮食了,熊庄头还逼着我们把收成愣是少报了二成,不就是看三公子心善,收成少了,他就拿的少了吗?这也就罢了,去年三公子捐粮草的时候,明明有二万石的,熊庄头居然胆大包天,扣下了八千石给世子爷送去,这等吃里爬外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依我看啊,寻着机会,你还是该把事情跟三公子回禀一声的,不能为着三公子为人宽厚,就上下一气都瞒着他。”
“老婆子,此番你怕是错怪世子爷了,他这回要粮食,不是为难咱们公子,是为了瞒过朝廷才对。熊庄头说了,粮食运走,账面上也要对起来,预防户部来查。”
“怪了,府上的田庄又不纳税,户部查什么?”
“以前是不纳税,现在可不好说。听说皇上上朝时让各家报田产,不是一次二次了。我估摸着,纳税不用,捐粮怕是躲不过的。咱们公子又是个直肠子,年初的时候就把庄上的粮食捐了个七七八八,世子爷怕他再捐,把粮食偷藏起来,也不能说不对。”
“外头打仗打得厉害,国库粮食不够了,皇上让捐点怎么了?好坏是他们自家的天下,难不成还能由着外头的蛮夷打进来啊?”
“我听说啊,跟外头打仗是虚的,皇上就是找个借口,让各王府把他们名下的府兵侍卫都收缴上来,这是要对王府下手的意思呢。”
“这样的吗?”谢李氏不由自主得捂上了心口,就在这时,外面重新又人声鼎沸了起来,谢账房放下了笔,走到门边细听着。
谢李氏也过来了,说道:“昨儿傍晚时分,我看见熊家的闺女带着一个姑娘往山脚下的石屋子那里走。说是公子吩咐了送过来,要好好藏着的。可我怎么想都不对,要真是公子送过来的,她们敢送去石屋子?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刚才又有狼嚎声,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