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厂长不当荐金才
第二天早晨，向河渠吃过早饭，应约到中心校来见张校长。吕会计说张校长在家里等他，于是推着自行车又来到办公室后面张校长的宿舍门口。
就在向河渠支车的功夫里，张校长已迎到门口，两人互打招呼、握手，进屋坐下。桌上摆着早已泡好的两杯茶。
“老向，找你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商量。现在先考考你，是什么大事昨天不说今天要找你在我家说？”张校长微笑着问道。
“昨天不说今天到你家里来说，应当是不便当着昨天在场、今天在办公室的人说，那就是关于新厂的厂长人选。我猜得对不对？”“对！到底是秀才。”张校长笑着说。
“张校长认为梁金才不合适？”“你认为他合适？”
这句话又带有考查的意味，向河渠略作思考后说：“作为一个厂长，一般来说应具备高度的责任感、强烈的事业心和宽阔的胸怀。可具备这三个素质的人在现有的人员中难找哇。”
“你就是一个嘛。”张校长笑着说。
“人贵有自知之明，若纯从这三点来说，我也许沾点边，但从人的类型分，我只是个辅佐型的，不属主宰型，就好比诸葛亮，这三点他都具备，但因他不属主宰型，让他当军师十分杰出，当元首则不一定胜任，周总理、刘佰温都是这样，不用说我了,只适宜当助手。”
“假如给你配个正厂长，你当主持全面工作的付厂长，与生产经营无关的事由中心校正厂长挡着，你只管工厂的产、供、销，算是辅佐正厂长的。这个付厂长的担子你挑不挑？”
向河渠沉默了。他知道真能这样做，是梦寐以求的境遇，这担子当然能挑，也有把握挑好。几乎想答应了，又想起梁金才的那句“那就拜托老叔台你了”。
梁金才的亏损好办，几百块钱的事，一并归入前期亏损，留待今后利润中弥补不是大事。问题是自己一点头，将置梁金才于何地？重回沿西校，他在教师中还有多高威信？留在厂内担任什么职务？让他听命于自己，可能吗？这又类似于当年当不当厂长了。说类似，又不类似，梁金才没有排挤自己，自己一点头就等于在排挤他了，良心上如何说得过去？他吹着茶杯里浮在上面的茶末，思忖着。
“怎么？为难了？”
“张校长，”向河渠一咬牙，作出决定。他说，“你刚才的条件是我梦寐以求的境遇，非常感谢你给予的我从没遇到过的优惠条件，按说我可以挑起这付担子，但不能。还是建议由梁金才当厂长，我当他的助手。”
“老向，刚才的承诺可不是轻率作出的。你跟仕飞同学多年，虽然你俩关系不算怎么好，但从他那儿了解了不少；这些年来你在乡里、厂里的情况我也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知道你不但有才而且有人品；觉得应该为你打造一个宽松的环境，让你尽情发挥才力智力。假如你一定要梁金才当厂长搞集体承包，厂内的事情我们就不便干涉了。与梁金才能不能同心同德，象你所想的那样 ，是难说难讲的，你可得想好了再作决定。”张校长严肃地说。
“昨晚从这儿回家，梁校长估计你不想让他当厂长。我问为什么？他说了你看不顺眼的几个方面。说你认为他私心重，团不住人，爱打牌，事业心不强，常醉酒。我问你打算怎么办？他说他还是愿当厂长挑好这付担子的，他的毛病愿意改，盼望我帮他说说好话。我想知错肯改是大好事。他知道不当厂长重回沿西是很难堪的，即使不回沿西，调到别的校去，碰到沿西的人也很不好意思。他盼望中心校给他个机会，并保证尽一切努力办好校办厂。我不忍心使他失去这个机会。”
“他真是这么说的？”张校长似有不信地问。事实上梁金才没有这么说，要想说动张校长，只好编造了这通谎言，现在张校长这么问，还是作了肯定的回答 。
“你侄女在你来之前到过我这儿，你知道吗？”张校长忽然扯起不相干的事来，令向河渠摸不着头脑。问道：“是为她妈的遗属补助吗？已告诉她中心校在帮办，又来干什么？”“不放心，问问也正常。倒是你侄女说的一件事让我感到梁金才的心机比较深。”
“你是说为他父母养老事？”“是啊，按习俗招到别人家的儿子是可以不养的。这件事换了我，一是不参与，二是不表态，即使要我说，也是‘你们大家商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他吃准了你的性格，让你去作有利于他的发言，。”
向河渠笑笑说：“其实那天我只喝酒没发言。”张校长说：“你侄女说了，你是没发言，可你坐在那儿，她说不养有用吗？幸亏她妈会有遗属补助，要没有，她是不是要养双份的父母？这道理他金才不懂？他养不养他丈人丈母？我不是说该不该养，而是说他这心机——，说真的，有些为你担心。
你想想，丢开老二，还有兄弟三个养，每人能摊多少？偏把老二拖进来，又怕情理上说不过去，再拽你参与其事，兄弟之间这样算计，将来同你又会怎样？
老向，我们非亲非故，这番话本不该说，主要是担心校办厂不能顺顺利利，在沿西已经有某些迹象了，我不能不考虑。”
沿西的迹象是值得警惕，但不值得担心。因为沿西的两种对待是梁金才自恃有郑若华可作依赖，到跃进校供销人员是自己找的，他要依赖的是自己。向河渠将这想法说了，张校长觉得也不错，于是梁金才当厂长就这么定了下来。
实事求是地说向河渠对梁金才前期表现当然相当不满，但考虑到事情发生的原因、今后厂内人事的组成，考虑到金才不当厂长后的处境，尤其念及的是遇到金才才创办校办厂的，吃水不忘掘井人；同时自信到新厂后离开了老师、村干的牵肘，能应付各种状况，所以才极力举荐金才当厂长，自己当助手。正如他在《与校长议厂长人选》一诗中所说的：
校长与我有话讲，不出所料为厂长。道是金才不适合，前期表现不怎样。
向玲刚来说养老，他的心机难想象。担心新厂不顺利，故此请我来商量。
有意让我担重担，官场顼事学校挡。我说固我所愿也，只是金才可够戗。
片碱亏本厂可担，他的位置哪方放？留厂付职干不了，重回学校不妥当。
前期偏颇恃国平，没有依恃不会僵。新厂只能依自己，不容他不为己忙。
还有厂本由他创，似乎不应置一旁。谁能完美无过错，容他反省又何妨？
我正他付难一统 ，他正我付气都畅。只要领导常督促，不愁新厂不兴旺。
校长听罢默无言，沉思良久才开腔：难言所说没道理，别忘可是你主张。
自恃技术与供销，主要由我来执掌。利益不与他争执，还愁心不一处想？
张校长不解地问：“说到供销人员，我有点弄不清。听老常说，那位管批计划的科长同你关系不错，为什么不自己跑，却要假手于他人呢？”
向河渠说：“这要看我们的志向大小了。假如我们象郑若华一样只想在片碱上做点小文章，一年赚个万儿八千的，那么不假手于人自己跑，肥水不落他人田，业务费自己得，何乐而不为？可我们奔的是年产值二十万，甚至更多的较大目标。古人说靠众人之力来办事，没有不成功的。假如只靠自己跑是成不了大事的。更重要的是片碱只是起始项目，我们还要增加其他产品，我的精力不能花多少在片碱上，那就得假手于人。那个被你假手的人凭什么受你利用？必须给他好处，才会甘为你用。
在生化厂时为腾出精力来做别的事，我将南京的关系人介绍给伍子芳，将扬州、淮阴的关系人介绍给陆锦祥，不去拿南京、扬州、淮阴的业务费，就是为了他们能尽心为厂出力。现在想将张科长介绍给一位许老兄，也是这个意思。
他在郑若华那儿干过一段时期，两个月前离开了生化厂，我打算把他请过来。”
“为校办厂的发展，你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尤其在你还处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不容易。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没说的，只要我张仕正能做到的，一定为你做到。”
“谢谢你，张校长。有你的支持，我一定尽我所能协助梁校长办好这个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