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七等他走到跟前,看清他脸上神色,心道:“亮衣兄弟下了决心了!”
者亮衣站定,刚一开口,眼中便有了泪光:“七哥,我们今天要分手了。”
龙老七不知说什么好:“兄弟。”
喉咙里噎了一下。
者亮衣道:“我没办成老太爷和夫人交办的事情,没脸回去见他们了!”
龙老七惊道:“兄弟!”
还是只叫了一声,便不知说什么好。
者亮衣脸上笑容有些惨淡:“七哥放心,我不会做蠢事。”
他又像刚才在饭馆里那样,仰了仰脸,只是没痛叫。
沉了沉气道:“七哥,我在省城你们那里,知道你们是真心出了大力气,想要搭救我的少主人。
人没救下来,又怕伤了我,这才让你陪了我到这里。谢谢了七哥!”
他一躬到地。
龙老七连忙鞠躬还礼道:“惭愧惭愧啊兄弟。
你能懂我们的苦心,就什么都好。”
者亮衣道:“七哥,我不能回去复命。
还得请七哥设法,转告一下者老太爷——
我对不起他老人家和老夫人的嘱托,定了主意要离开了。
老主人抚养之恩,我如有机会,定当报答。”
龙老七说:“兄弟但请放心,我龙老七一定把这件事替兄弟办好。”
者亮衣又道:“我的少主人,对我向来极好,也曾经救过我的命。
他从来不把我当下人,一直跟我说,人生来平等的道理。
我不懂他那些道理,过去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懂他的那些道理!
以后,怕是会有些不一样了,我想要弄明白一些东西了!
少爷说过,朝闻,这个,怎么说的——
我不记得了,大概就是说,早上听说了真正对的东西,天黑时候死了都值了——”
他喃喃不停。
龙老七有些担心地看他的眼神,总觉得那眼神中有些从来没出现过的东西。
者亮衣继续道:“七哥,其实有些话是我想了好久的,现在才想到说出来。
可惜,少爷听不到了!
少爷生前最不喜欢我叫他少爷。
我只能在背后这样叫他。
我还有些事情,必须去办。
好,七哥,我们就此别过!
用江湖人说的那句,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说毕,者亮衣转身就走。
走不多远,转过身来,向呆呆站立的龙老七挥了挥手,然后向路边快走几步,消失在草木中。
龙老七按照者亮衣的嘱咐,托了可靠的人,将口信带到了者府。
他自己不敢去面对。
后来大约过了年余,他悄悄地使劲打听之下,断断续续地听说,者府的一个大敌——相距百里的一伙土匪,一个月之间,山寨里坐头三把交椅的三条汉子,全都被人杀了。
这伙土匪,过去曾多次扬言,者府一向不向他们缴纳“军粮”。他们待时机一到,就要血洗者府,劫光钱财!
三个头领陆续被杀后,剩余匪众终于凶气挫尽,作鸟兽散。
某日,一个警察局外围小探子,找到正在水塘边垂钓的龙老七。
“七哥,有件事情麻烦您老一下。”
龙老七斜斜眼睛,问道:“什么事情?”
年轻的探子说:“不知七哥知不知道,有个叫者亮衣的人,现在何处?”
龙老七心中咯噔一下,尽量压住吃惊,问:“者亮衣?老子好像听说过。
啊。是,帮里一个长老曾经托老子送这个人出城,出城之后,不知他去了哪里。
怎么?有事?”
小探子看看左右无人,靠近些低声说:“这姓者的,原有个少主人,是赤党,被政府判了死刑。
七哥不想知道,是谁把那者少爷卖了的么?”
龙老七心中再次咯噔一下,说:“你小子有话就说,不要卖他妈的关子,误了老子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