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七问道:“南方恩公救过我们,他老人家势力那么大,做的生意,还不大得吓人?
钱的方面,从来没有短少过吧?”
龙老二瞪瞪眼睛说:“当然从来不少,有时候还有多一些,说是给咱们的辛苦费。
不然,你小子在东安南边置的田,能那么上等,肥得流油?”
龙老七摸摸后脑袋:“二哥说的不错。
还有啊,二哥你总是关照我,我怕你那里少了钱,你自己硬挺着。”
龙老二说:“怎么会?我们总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有麻烦,也得摊到兄弟头上一些——”
龙老七知道二哥是在说笑,不过听到“有难”两字,还是心里跳了一下。
想想,说:“我们做生意,捎带做些自己的,对帮里和几个有联络的药房公司,给的好处都不少,这样,大家都好,
只是,如果政府方面爱找麻烦又不收钱的人找来,我们就要费些事了。”
龙老二额头上皱纹泛起:“真要有事,不管咱们兄弟说什么,都脱不了干系——那就是要坐牢的事,”
他突地打个寒噤,“妈的,赶上点子背,命都可能伤了!”
龙老七吓得一哆嗦:“这么厉害?
要是这样,咱们还是听到风声就跑了的好。”
龙老二说:“真到了那一天,咱们要跑,要保命,还得到有枪杆子的地方去。”
龙老七说:“我们直接到南方恩公那里去不就得了?”
龙老二说:“我要找机会,再打听打听路数,以后万一有事,好选逃走的道。”
没想到说这话还没多久,就真地出事了。
将近两个钟头之后,夜色已经落下。
火车北站调车场一个角落里,一个涵洞口冒出一个肥肥的脑袋,正是龙老七。
他摆头向两边看看。
铁轨道道,有的锈蚀无光,有的在夜色中闪动冷森白光。
不见一个人影。
龙老七从涵洞里爬出来,按照章大掌柜叮嘱的,先蹲在暗影中不动。
他暗自嘀咕道:“——还以为老子已经胖得爬不过来这管子,没想到这管子里头挺宽敞,还挺干净。
章大哥早就算好了!
以他的本事看,他不是凡人哪!
老子还总和二哥对吹,我们算是大能人,能伸能缩,就是碰上侦缉队那号的,也能装孙子——
真跟老章大哥他们比起来,我们差老鼻子了!”
他蹲了一小会儿,从怀里掏出怀表,就着点东来西去的混杂微光,看出到了章大掌柜说的时间点了,便收了怀表,慢慢地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腿脚。
然后开始跨过铁轨,边跨边数。
“一,二,三——“
过了三股六条,龙老七站立发呆。
他忘了,章大哥跟他说的是三条铁轨还是三股——两条算一股就是一条铁路线的两条轨——
再稍稍一想,自己又觉得好笑。
“章大哥当然说的是三道铁路的意思!
要是三条铁轨,老子从铁路中间向前走?
我真是要逃命,一时有些糊涂了。
要记住章大哥的话,冷着脑子——”
他转向右方,慢慢地走。
走了有三十多公尺,眼见到了两侧都是黑森森铁皮车厢的黑暗中,忽地耳边有叮当一声。
这本来只是铁路检车工发出的,用铁锤敲击车轮听毛病的一声榔头响。
此时在龙老七听来,好像一声春雷!
面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黑影。
隐隐可见,面前这人背了个帆布包,戴了顶铁路员工的盖帽,一手提了把榔头。
榔头发射了一点不知从哪里透来的光亮,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