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着你的山,爱着你的水,大风吹过小山岗,姑娘来到我身旁。”游牧部落的歌声此起彼伏,响彻曹山余脉下的血驼大营上空。
弩箭事件丝毫没有影响舒桐的心情。
达达木向舒桐请罪,血驼王却一笑置之,反而安慰达达木:那是一支黄牛射的箭,怎么可能射中草原的狼王?
为了安置内迁的牧民部落,“屠夫”率领后勤保障大队重新扎营,调派人手另设尖桩。
最难安置的是夜月狼团的尾狼营。
这是一支颇负盛名的精锐,曾陪同铁铎南征北战,奇袭函陵立下大功。周薇无法理解,尾狼营怎么会投奔舒桐。
朦胧的月亮升起来,月光洒在大营的各个角落。血驼老兵提着酒袋,与熟悉的年轻骑兵畅饮,大家围着火堆唱歌。有的乐出了眼泪,有的则痛哭出声。
周薇与牧誉站在土丘上,望着不远处的金顶大帐。帐中人影晃动,有人大呼小叫,劝酒的声音不时传来。舒桐正在设宴招待达达木一行,当然也包括尾狼营的厥喜。
“牧大哥,那支弩箭很蹊跷,血驼王为何没有追究?”周薇不解地问。
“王后认为蹊跷在哪里?”
“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王后认为会是暗算血驼王呢?想除掉血驼王的人可不少啊!”
“沙驼王舒翰?”
“舒翰这个人虽然霸道,心计却还没有这么厉害。”
“达达木?”
“那岂非太明目张胆了。”
“会是帝国派来的人吗?”
“有这种可能。不过,至少我认为不会。”
“为什么?”周薇不解地看着牧誉。
“假如是帝国出手,和谈失信的一方就是娥帝,血驼王正好有了借口,继续威胁北方边境。”
“那么会是谁呢?”
“也许是戈斯迈那帮老派血驼贵族,也许是想搅乱亚夏局势的势力。但是王后可否想过,还有一个人可能想置血驼王于死地。”
“谁?”
“王后。”牧誉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薇。
“你怀疑我?”周薇不敢置信地瞪着牧誉。
“西伯因血驼王而死,王后被迫远嫁和亲,难道策划一次看似无意间发生的暗杀不可能吗?”
“可是,我怎么能够控制达达木带来的人呢?”
“王后是西伯的女儿,娥帝的义女,想做到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一些人,难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看来我是百口莫辩了。”周薇苦笑道。
“正因如此,舒桐才没有追究。”
“为什么?”
“他相信不是王后干的。”
“那么牧大哥呢?”
“我当然也不相信。因为这件事本就是我做的。”
“你?”
“没错。”
牧誉说完,幽幽地看着夜色,许久没有再说话。
“为什么?”周薇实在是不敢相信,牧誉这个人太古怪了,她觉得他好像幽灵一样。
“试探别人,试探自己。”
“我不懂。”
“至少我知道有人想除掉血驼王。同时,血驼王也知道我的忠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本就是血驼王自己策划的?”
“是的。”
“除了我之外,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乌武。”
“这个主意莫非也是乌武出的?”
“我不知道。”
“我实在没有想到,游牧部落首领的权谋之术丝毫不差。”周薇冷笑道。
“王后,我们该进大帐了。”
周薇跟在牧誉身后,心里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牧大哥,厥喜这个人怎么样?”她问道。
“厥喜是敕胡草原部落的贵族,师曾著名刀客鱼御,刀法与战法在夜月狼团中非常突出。”
“我听方钊说过,鱼御本是敕胡鱼上川的猎户,从捕猎中获得启发,练成了‘飞鱼刀法’,在敕胡名噪一声。”
“没错。他这个人很有韬略,乃是铁铎最倚仗的谋士。正是由于厥喜的存在,夜月狼团才战无不胜,多年来未尝败绩。”
“夜月狼团的战斗力与血驼大军相比呢?”
“除了坐骑以马主,夜月狼团与血驼大军一样,都以弯刀作为主战武器,平日亦以刀练兵围猎打狼,的确是一支劲旅。不过,夜月狼团整建制才只有五千人,怎么可能斗得过血驼大军?”
“有人说,铁铎曾想配合血驼大军南下,是真的吗?”
“呵呵。我只能说,铁铎一直在观望。”
“血驼王相信厥喜吗?”
“如果不信他归顺,厥喜能活着进营吗?当然,为了预防万一,尾狼营被安排到血驼大营角落,由猛犸象军与乌武的部下监视。”
两个人走下土台,慢慢地回到宴庆大帐。
帐顶嵌着一颗硕大夜明珠,与和亲大帐相比毫不逊色,里面的设施也相差无几。
血驼王坐大帐中心的主位,“黑血”等人脱掉战甲,坐在右手边;达达木与猛犸王、厥喜坐左侧,由一些血驼部贵族陪同。
女奴忙不迭地为众人斟满美酒;男奴弯着腰来回穿梭。帐内飘满了香味和膻味,大家的食欲都很不错。留给周薇的桌子上,有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羊排,填满葱头、蘑菇的烧鹅,泛着白浆汁的鲈鱼汤,烹制得酥脆松软的放着膻鱼脊筋的馅饼,等等。
周薇坐下来,看到舒桐正举着酒碗,频频地和“黑血”、达达木碰杯。老祭司格谷一如往常,独自坐着,自斟自饮。她仔细地打量厥喜。
厥喜的头上系着几个小辫子,黑黑的脸上蓄着浓密的山羊胡子,腰间佩戴着弯刀,犀牛皮刀鞘上装饰着银饰,刀柄上的腕套上裹着牛皮。
令周薇感到奇怪的是,大帐里没有人找他喝酒,仿佛当他是一个透明人一般。正当周薇疑惑的时候,大帐突然安静下来。血驼王、达达木和其他血驼众将停止交谈,目光齐齐地聚在厥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