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在午后的街道,和家门口公园里的我。说是公园其实不过是一个绿化带,因为是星期天,里面散步闲坐的人不少。公园外面的世 界行人车辆川流不息,资本的洪流汹涌,人人身不由己的奔跑,走不出金钱的漩涡。
公园里面的人们心中茫然,不知道走向何方。一个乞丐躺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睡觉,他挂念的是今晚的晚餐。慵懒的日光之下,一天的日子很快又要过去了,在公园一处角落围满了人,不知道在干啥。我心中烦闷,漫无目的向着人群走去。
走近了,有悠扬的歌声飘来,透着庄严肃穆的味道,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不像这世界的音乐。我心中诧异,显然有不属于这座城市的人,来到了这里。
好奇的挤进人群,无人嬉戏玩笑,一个个神情凝重,围着场中人。我以为是在变魔术,后来发觉,这里面似乎是在举行某种仪式。四周燃着小火堆,每个火堆旁放着一只碗,碗里有刚放掉血的鸟肉,一把带血尖刀插在土里。
大家不知道在做什么,四周围观的人群没有敢上前的。场子中间,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弹奏乐器,另一个青年男子在敲鼓,有四个穿奇装异服的女人随着音乐节奏,唱道:
……
冥冥之中的拣选,
千百年来的相遇,
……
群山为媒,
山花为证,
茫茫人海里,
谁是我的新郎?
嘿——
你是我的新郎!
人群之中,
你的眼神忧郁,
面色悲伤。
……
听不懂歌的意思,四个女子边唱边跳着舞,这舞蹈好有仪式感,与其说是在跳舞,倒不如说是在敬拜。怎么形容呢?山花般烂漫的身影,又群山般庄严的眼眸,无处不透着一种来自心底的虔诚,这种看不见说不清的东西,正是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没有的。
在他们中间还坐着一个女人,盖着红盖头,一动不动。看这样子,难道是在举行婚礼?这么威严的女人,谁敢娶啊。我四处寻找新郎,周围满是看热闹的人群,没有一个是像新郎的。
就问旁边的人:“这是在干什么?”没有人能回答,都是和我一样看热闹的,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却都兴致勃勃的观看。
他们犹自跳舞、歌唱、弹琴,并不像那些卖唱的,只为了取悦众人,他们是在完成自己的某种仪式。一会儿,歌舞结束了,跳舞的四人退下,侍立在四围,从人群中出来一个半大男孩,开始选人。
只见他随便拉了一个围观的人,走到新娘面前,新娘却摇摇头。小男孩放开那人,又找到另一个围观的人,那人却不愿意来,这又是火又是血的,谁知道你们是在玩哪一套巫术?那人死活不愿意,只喜欢站在旁边看热闹,大家看到这里都笑了,这时的场内气氛比先前欢快了许多。
一旁有人怂恿道:“做现成的新郎,又不要你钱,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这人回怼道:“这么好的事情,那你怎么不去?”那怂恿人的原本是个街遛子,正恨不得做新郎呢,立刻自告奋勇走到男孩面前: “我去!”
于是男孩领着那人来到新娘跟前,新娘却把头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引得围观众人哄堂大笑。那街遛子见被拒绝了,不好意思的讪笑着,居然还不想走,厚着脸皮伸手要去揭开新娘的盖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谁也没料到,围观众人一下子全都没了声音,这家伙做事情不太地道啊。
说来也巧,正当他伸出手一低头的功夫,头顶大树上掉下来一只蜘蛛,正好落进他头颈的衣领里。街溜子本能的一扭头,接着便“啊哟”叫了一声,应该是被那蜘蛛咬了一口,赶紧反手去捉,却没找到。众人看到这场景,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指着那街溜子,笑道:“这叫现世报。”这时,旁边侍立的俩个青年见状,赶紧上前把那街溜子拉到边上去了。小男孩只好又去找别 人,我发现他找的人不分男女,只要愿意都可以拉到新娘面前。
有个姑娘就被拉到新娘面前,新娘又是摇摇头。这又引起了一个高潮,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怎么回事,连女的也可以做新郎吗?”
众人躲的躲,没被选中的没选中,小男孩找着找着到了我面前,不由分说拉了我就走,我都没想好是去还是不去,就已经来到了新娘面前。众人都在起哄:“也该点头了吧,再选下去,都快要嫁不出去了!”
那新娘奇迹般的果真点了点头,这回不是摇头,是点头!大家顿时一片哗然!我的乖乖,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我赶紧高声解释道:“我已经结婚了!你们选错人了!”周围的人一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众人哄闹之际,却见原本一动不动的新娘,缓缓从宽长的衣袖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朝我递过来一片树叶。是的,确切的说是一片铜树叶。我略一迟疑,便傻愣愣的接过树叶,拿在手上仔细端详。那叶子做的惟妙惟肖,几可乱真,上面还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我拿着叶子问新娘:“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新娘却不做声,也不知道那红盖头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容颜。俩个青年又开始击鼓奏乐,四个女子便围住我们跳舞,口里唱到:
……
正是山川冰雪融化的时候,
万物在大地上苏醒,
百花盛开,
百鸟争鸣。
转眼间地上的果子熟了,
遍野芬芳,
秋水流过草地,
斜阳染红层林。
我的新娘顺着小径走来,
哦,
她正从小径走来。
……
我被他们围在中间,新娘又不说话,围观众人不断起哄,这叫我十 分尴尬。又不忍心破坏她们美好的仪式,只好干站着,低头研究起手中的铜叶子来。那叶子上的文字弯弯扭扭,不像甲骨文,也不是英文。他 们后来的奏乐是欢快的,舞蹈是热情奔放的,最后以一个甜蜜美满的主题结束了歌舞。
然后就开始各自整理东西,看那样子,她们收拾东西要离开了。就这么简单?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这回我不同意了,我拉住其中一个人的手:“等一下,你们就这样走了?既然选我当新郎,那新娘得跟我走啊!”
我醒悟过来,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成了某种巫术的祭品!这种感觉怪怪的。围观众人也同声附和:“是呀是呀,既然选了人家做新郎,哪有不跟人家走的道理?”
被我拉住手的女孩低头一笑,也不说话,挣脱了我的手,一群人就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离开了,从开始到离去,那新娘一直盖着红盖头。
这些人是怎么来的,又要到哪里去,没有一个人知道。大家看着她们簇拥着‘新娘’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了,我远远看着那离去的远方,火烧云映红了天边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