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流福坊，马家老店，此时正值饭口，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西南角位置上坐着三位客人，一桌子好酒好菜，只有一人在胡吃海塞。
“你小子是饿死鬼投胎吗？”慕凌风一脸嫌弃道。
嘴里嚼着扒肉的乾泰铎含糊道：“中午灌了一肚子水不顶饿呀。”
慕凌风看了看窗外的点点星光，脸色逐渐凝重，有些无奈道：“大人此番进宫，是吉？还是凶？”
“如果皇上想杀南宫羽，何必将他召入宫中。”把玩酒杯的暗影淡淡说道。
慕凌风沉思片刻，点点头：“有道理。”
“还有，下次在见到沈文俊，不要把他当成敌人。”
慕凌风冷哼一声：“不当敌人，当什么？我慕凌风就没他这样的朋友。”
“我只想告诉你，他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净土寺中持弩的蒙面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你觉得南宫羽今天会陪他演戏吗？”
慕凌风冷声道：“他能和大人打个平手，是因为大人已战数阵，气力有些衰败。”
暗影无奈地摇摇头：“那是他在配合大人拖时间，不然为什么不下令安护卫开弓放箭，安护卫手中连弩的威力，你非常清楚，十步之内箭无虚发，南宫羽真能躲开吗？”
慕凌风哑口无言，低头沉默不语。
“二位哥哥不必担心，我曾找高人给大人算过一卦，是同人卦，大人心中有事犯猜疑或仕途受阻时，自然会有人来指引，如此便能成就大业。”
“大人虚怀若谷，安之若素，自然能得到他人相助...”话说到一半的慕凌风，突然有些不解地看着乾泰铎：“你没事给大人算什么卦？”
乾泰铎不答，只是尴尬笑了笑，继续吃喝。
暗影冷哼一声：“他是算南宫羽的前程吗？他是算自己的前程，看有没有跟对人。”
也许是心理作用，慕凌风感觉身上轻松许多，他拍了一下乾泰铎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心眼还不少。你们乾家富可敌国是靠卜卦吗？”
暗影放下手中的酒杯，低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南宫羽将回到巡检司，重新执掌安护卫。”
“难啊？大人不过是四品指挥使，朝堂上有南平王及其党羽阻拦，李府尹还没在府衙，能免其罪责就不错了。”慕凌风给出不同的看法。
暗影淡淡一笑：“南宫羽的价值比姜焕臣等人可要大得多。重要的，他不属于朝廷任何派系，一心想着效忠国家，保境安民。在皇上眼里效忠国家，就是效忠他。朝廷虽文臣武将多如牛毛，但有些事却需要特殊的人去解决。”
慕凌风恍然大悟，补充道：“大内有皇城司，都城内外皇帝老儿就指望巡检司和职方司。大人出身武林，在江湖中办起事来更方便。”
暗影赞许地点点头：“别的不说，南平王调动几次江湖帮派了，其他官员有没有和这些帮派勾连？如果这些帮派被组织起来，那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对都城的稳定造成严重威胁。边境一旦起了战事，朝廷就越要稳定住内部。”
“你的意思是皇上想让大人稳住江湖各派？防止他们与朝廷官员勾结，意图混乱都城。”
“顺者昌，逆者亡。天子不止有怀柔之心，还得有雷霆手段，行的是王道和霸道。”
“那贩私呢？皇帝老儿就不管了吗？”吃饱喝足的乾泰铎开口问道。
“贩私关乎朝廷的税收自然要管，只是眼下与江山稳固相比，皇上一定会优先选择后者。”
“我爹总是担心大人被仇家追杀。”
“多年来，都城内贩运私茶、私盐、私粮者逐年下降，朝廷的赋税则连年上涨，巡检司功不可没。按理说断人财路，对方一定会拼命，他们不敢找官差报仇，还找不到他们家人吗？可事实并非如此。”
说完，暗影看向只顾饮茶的慕凌风。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乾泰铎，见慕凌风笑而不语，便立刻追问道：“暗影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
“我调阅过司内的案牍，巡检司清剿的贩私团伙大多有朝廷官员背景，他们沆瀣一气谋取私利，被查抄后为了头上的乌纱，也只能暗气暗憋。
对于穷苦百姓为生活所迫走上这条路的，南宫羽则会点到为止，绝不会把他们逼上绝路，比如茶商军、漕帮、马帮，通常都是点到为止。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这么做也不能说完全错误。在巨大利益与百姓生存面前，南宫羽无法做到全面禁止贩私，这点他自己也非常清楚。”
慕凌风补充道：“大人常说，在寸土寸金的庆安府，穷苦百姓地无一垄，房无一间，但凡能混上三个饱一个倒，谁会铤而走险。如果断了它们的活路，后果不堪设想。”
乾泰铎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说茶商军的行老怎么对大人如此客气，马帮、漕帮也惧怕大人。”
暗影面露忧色：“我真正担心的，一是弑炼余孽，人在穷途末路之时，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二是潜入都城的敌国探子，我估计今夜他们就会对各处府衙展开袭击。”
其实暗影心中还有一层担心并没有讲，他现在内心很矛盾，希望南宫羽回到巡检司，又不希望他回去。
南宫羽回到巡检司，都城的百姓就多了一份安宁。不过，一旦皇上重新启用南宫羽，那就意味着有更大的危险等着他。
此时，暗影已经把南宫羽当成自己的知心朋友。
慕凌风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道：“这都是朝廷自找的，谁让他们把大人逼出巡检司，让他们去找姜焕臣吧。等大人回来，咱们就去你爹的天英山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逍遥快活，至于别的，去他娘滴。”
乾泰铎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慕凌风把眼一瞪：“怎么？你小子不同意？”
乾泰铎连忙赔笑道：“求之不得，不过...慕大哥能不能和我爹说说，让我带新月楼的花三娘回去。”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