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江湖恩仇
书名:凌风歌 作者:翏羽 本章字数:5198字 发布时间:2024-01-15

凌如烟见她有恃无恐,显然有备而来,心下一悸,方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一人,哼声道:“怪不得今日敢来找我,原来是带了帮手,怎么,你可是要找我报仇么?”说完,取下腰间长鞭,只待出手。

谁知来人不紧不慢,轻蔑的看了看凌如烟,这才一字一句的道:“仇是自然要报的,但我可不愿意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死了,我要你从此生-不-如-死。”言语间字字如冰,似有无尽仇怨。

来人正是聂玲儿,她身后之人却是曹吉祥养子,曹家六子之一,曹和。

曹吉祥养子多人,各在宫中任有要职,其嗣子曹钦暂代东厂都督之职,从子曹铉、曹铎、曹䥧、曹和各有权柄,连最小的曹少吉也任东厂千户,曹吉祥虽在司设监,但势力却不容小觑,土木堡之后,朝中大臣因王振误国,迁怒宦官,曹吉祥怕被波及,行事如履薄冰,对这几人更是严加管束,唯恐生事,若非曹少吉是他最喜欢的养子,这次也不会主动找到聂玲儿探寻其下落。

这曹和虽然寡言少语,外貌不显,但功力却是不弱,深得曹吉祥器重,是以这次为寻曹少吉下落,曹吉祥特派他协助聂玲儿。

凌如烟看着眼前满脸怨恨的聂玲儿,她的眼睛已然没了在九曲河畔初见时的灵动,取而代之是密布的怒火和愤恨,这个曾经让冷凌秋魂牵梦萦的女子,好似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连那秀气的脸颊,此时也变得异常的可怖。

她突然又是一阵恍惚,看着一步一步进逼的聂玲儿,好似梦中索命的冤魂,慢慢向她生出利爪。

凌如烟连忙收敛心神,却只觉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住,只觉身上劲力不足,连手足也渐渐僵直。

聂玲儿见她上身微微一晃,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蚀骨香’可比你百花宫的‘酥骨软筋散’如何?能扛住一炷香的时间不倒,我倒是小瞧了你。”

凌如烟闻言大惊,怪不得自己方才一直神思恍惚,没来由的想起不相干的事情,原以为是思念冷凌秋之故,却没想到在进屋之时,便被人不知不觉中下了毒,想来之前在这里上香的不是别人,正是聂玲儿。

对方将下毒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差,想必自己一进这紫禁城,在赶往凌府之时,便被她盯上了,对方机关算尽,用尽心思,定是谋划许久,说不定之前得到的凌府要被拆的消息,都是对方故意放出,只为引自己前来京城,真是好一招‘请君入瓮’。

凌如烟想通此节,不由追悔莫及,只怪自己思亲心切,一时麻痹大意,却忘了此前得罪玄香谷,在这里遭了道儿。

这段时日因国难当头,江湖群雄齐心抗敌,玄香谷也变得悄无声息,明里看似不在追究,那曾想暗里已和聂玲儿已到不死不休之境地。这‘蚀骨香’无色无味,和寻常线香别无二致,此前不疑有它,还以为是蓉儿或小梅前来上香,却不想是她步下陷阱,在这里守株待兔。

她连忙摒气凝神,暗运真气,但此时为时已晚,聚气之时,只觉四肢无力,全身软绵,生出麻痹之感,已然渐渐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连头脑也变得昏沉滞重,不禁气极,道:“没想到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玄香谷,也学人下起了毒,真是讽刺至极。”

聂玲儿听她嘲讽,丝毫不以为意,冷声道:“你百花宫能用的伎俩,我玄香谷便不能用么?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再说这‘蚀骨香’本是救治病人时用的麻药,乃是祖师华佗的‘麻沸散’改良而来,由曼陀罗花、生草乌为引,今日对症下药,用到你身上,正好治治你那目中无人的狂妄。”

凌如烟见她此时下毒得逞,面上得意非常,不禁怒骂道:“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不假,技不如人便下毒,当年聂老贼如此,如今你可是尽得衣钵,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聂玲儿闻言大怒,欺身上前一掌挥出,凌如烟抬手便挡,哪知手臂绵软,竟然不听使唤,没抬起来,想侧身避过,却发现脚下无力,还未作出反应,便被聂玲儿“啪”的一掌扫中面颊,她打了一掌,犹不解气,又是一脚踢出,此时凌如烟四肢麻痹,那还能闪躲得过,顿时被聂玲儿踢翻在地,连背上包袱都掉落在地。

聂玲儿看着掉落在地的包袱,和里面露出的灵位,不禁失声冷笑,讥讽道:“没想到这死人的东西,你到如此在乎,你百花宫的传统,不都是喜欢抢别人的男人吗?怎么?现在连死人的东西都舍不得了?”说完垫垫脚尖,便想一脚将那包袱踢得飞了出去。

凌如烟一见,那包袱有父母灵位在内,怎容她如此亵 渎,忙使出全身力气,这才将那包袱抱在怀中。

聂玲儿见她此时药性发作,已然无力还手,可还如此在意这包袱,想起当初她在听香水榭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让吴丹给了聂游尘一巴掌,让父亲颜面扫地时的情景,不禁越想越气,越想越是窝火,又是一掌甩在凌如烟脸上,还一把扯过包袱,将里面东西都抖落出来。

边抖边恨声道:“你的父母你便如此在意,可你有没想过我也是有爹的人,我爹在天下英雄面前被你等折辱,你要打要杀也还罢了,偏偏要如此羞辱于他,那时可有想过我的心情?哈哈,风水轮流转,今日既然轮到我了,那就把这笔帐正好算个清楚。”

说完捡起一块灵位,扔在凌如烟面前,然后抬起脚来,踩在那灵位之上,缓缓用力,边踩边狠狠的道:“来,快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脸色,又是什么心情?”

凌如烟见她脸上神情癫狂,颇有疯状,抬手便要抢夺灵位,却不想正合聂玲儿心意,她手刚抬起,便被聂玲儿一脚踩下,癫笑道:“怎么?舍不得么?很在意么?现在知道心痛难过了?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自然言出必践。”

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那灵位终是承受不住聂玲儿越来越用力的脚尖,顷刻断为两截。

凌如烟欲哭无泪,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灵位断在自己眼前,那踩断灵位的脚,就像踩在自己心口上一般难受,而自己此时偏偏无能为力。

看着凌如烟绝望的眼神,聂玲儿越发得意,眼见她又拿起另外一块灵位,放在脚下,凌如烟终究是忍受不住,怒道:“要杀便杀,要报仇便痛快给我一刀,又何必使这等龌龊伎俩来糟践于人。”

聂玲儿格格狂笑:“杀了你?你想得可是真好,如此容易的杀了你,我心头的气向谁撒?这段时日你带给我夫妻的伤痛,我向谁来发泄?哈哈哈,我要留着你,慢慢折磨你,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我要让你今生今世都记得我受过的苦痛。”说完又是一脚踏下,将那灵位踏得四分五裂。

她踩碎灵位,还不解恨,举起灵前白蜡,便往灵堂上悬挂的丧幡点去,看那神色,似想一把火连灵堂一起烧掉。

凌如烟何曾受过如此欺辱,毁人灵位和掘人祖坟有何区别?眼见父母灵位被人踩在脚下任意践踏,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煎熬折磨,比一刀杀了她还痛苦万倍,看着聂玲儿开始在灵前放火,还不停的用脚在破碎的灵位上来回践踏,亵渎亡魂,直气得眼欲冒火,怒极攻心下,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那鲜血喷在聂玲儿脚下,正好将她缎绿镶边的白绫鞋染成猩红,看上去便如一个刚出生的,头上黑漆漆,面上红扑扑的婴儿。

聂玲儿本是想折磨羞辱凌如烟,见她怒气攻心,气得双目赤红,正合自己心意,面上笑意盎然,大是开心,手中白蜡晃如流萤,来回点染,越点越是起劲,不多时整个灵堂已是火光四起,那曾想凌如烟突然一口鲜血直奔脚上,看着自己绿边的白绫鞋此时红红白白,斑驳点点,看的眼花缭乱,不由想起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流产之时,被血染红的褥子也如这般模样,方才兴奋之色顿时一扫而光。

这一下直击聂玲儿心中之痛,看着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如今浑身麻痹趴在自己脚下,悲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一把拽起凌如烟的头发,将她掀翻过来,出指如电,在她‘下脘’、‘神阙’、‘阴交’、‘中级’各点一指,又在‘气卫’、‘五枢’拍了两掌,边拍边吼道:“杀父之仇,夺子之恨,此仇不共戴天,我要让你今生尝够这断子之痛,我要让你从此无依无靠,我要让你此生人不像人。”说完立身而起,对准凌如烟小腹一脚踢出。

这一脚包含了聂玲儿这段时日所有的苦楚、哀伤、包含了她的失父之恨,断子之怨,还有平日不能在樊瑾面前展现的郁结怒气,包含了她对凌如烟积攒多时而爆发的愤怒,这一脚用尽全力,包含愤怒的同时也饱含悲伤。

凌如烟就这样被直直的踢飞出去,后背撞破了木墙,重重的落在屋外的石梯之下,她被‘蚀骨香’麻痹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但她能感觉到聂玲儿的愤怒,聂玲儿的癫狂。

身体的创伤也还罢了,聂玲儿那句“夺子之恨”更是如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她的心头,怪不得她如此记恨,如此癫狂,回想起当时在听香水榭的那一脚,踢开聂玲儿的同时,也踢掉了她肚中的孩儿,那是她和樊瑾的骨肉,是他们二人以后的记挂,就这样被自己一脚断了念想。

凌如烟心中苦叹,世间三大仇,杀父,夺妻,弑子,那一日之间便让聂玲儿遇上两遭,她今日处心积虑,原是为此而来,这样一想,同为女子的自己,倒是有些可怜聂玲儿了。

冤有头债有主,一报还一报。

江湖恩仇,莫过如此。

聂玲儿一脚踢出,余气为消,口中道:“你要报仇选在何时不可?非要坏我婚礼才肯罢休?非要让我在天下人前丢尽脸面?就算是一报还一报,那我肚中的孩儿又有何辜?你要冷师哥,我已将他让给你,你为何还不知足,对了,这是不是你百花宫的传统啊,非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姬水瑶如是,你也如是,这不是犯贱么?不过你比姬水瑶运气好,现在我有了樊大哥,已经不在意冷师哥了,我把他让给你了,你达成所愿,是不是很开心,很欢喜啊?哈哈哈。”说完一阵大笑,神态已是癫狂之色。

凌如烟听她说出冷凌秋是她让与自己这句话时,不由面露鄙倪,可怜冷凌秋对她情真意切,谁曾想在她心中,他不过是件物品般,可以让来让去,若是不爱,便说不爱,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她替聂玲儿惋惜的同时,也替冷凌秋感到可悲,可惜。

她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厌恶一个人,方才聂玲儿的那句话,已让她感受到深深的厌恶,她鄙视聂玲儿不是因为她不择手段,而是因为她将冷凌秋的情感,再次扔在她的面前践踏,如果聂玲儿是故意这般说,故意奚落自己,故意激怒自己,那么她真的做到了。

便如她刚才践踏自己父母的灵位时那样,她成功激怒了自己,她又感到胃部一阵翻涌,口中鲜血再次喷出,她不想看到聂玲儿那张癫狂扭曲的脸,但药性发作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她只得闭上双眼,口中轻轻飘出两个字“贱婢。”

“贱婢!”

声如蚊吟,但在聂玲儿听来,无疑如雷贯耳,凌如烟现在半死不活,居然还是看不起自己,这让她羞愤难当,她要在扇她几十个耳刮子,再踢她几脚,她不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么?那便打到她恭恭敬敬,打到她摇尾乞怜,打到她心甘情愿的跪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节。

聂玲儿出手了,但她高高扬起的手却并未落下,此时已被曹和一把抓住。

曹和拉住聂玲儿,恭敬道:“夫人,别忘了咱家还有几句话要问她,可别打死了。”

聂玲儿手腕被他这一抓,隐隐生痛,癫狂之色这才稍微回缓,想起之前和曹吉祥的约定,这才将手一甩,哼了一声道:“那就去问个清楚。”

曹和蹲下身来,将凌如烟扶起来背靠石梯,说道:“问你个问题,如能如实回答,今日还能留住你性命。”说完见凌如烟毫无反应,这才又道:“当初你几人途经山西,可曾见过一个叫曹少吉的人?”

凌如烟不知曹和是何人,但听他尖细声音也知其是宫中太监,此时又问起曹少吉来,想来关系匪浅,那曹少吉曾迫害过冷凌秋,这人既然和他是一丘之貉,依她性子,又怎肯如实相告?

只见她嘴巴微张,又飘出两个字来,“阉狗。”

曹和闻言,也不动怒,又问道:“他若是死了,那便死了,你只需告诉咱家,他死在何处,被何人所杀就行。”

凌如烟轻呵了一声:“想找他?便自己去寻,去得晚了,他被砍下的脑袋可能就被野狗叼走了。”

曹和一听,微一思索,这才苦笑一声,道:“这么说,他是被人砍了脑袋?”凌如烟不愿理他,自此闭口不言。

曹和见她不说,但见其神色,也知猜的不假,不禁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于谦于大人,总算是找到对头。”

聂玲儿那知他仅凭几句话便推断出是于谦杀了曹少吉,心中惊诧,不由问道:“何以见得是于大人所为?”

曹和道:“你的兵器是长鞭,瞿文轩和蓉儿用的是枪,要杀人也不屑砍头,冷校尉虽是用剑,但他医者仁心,听闻他在宣府之前都未杀过人,而用刀砍头乃是军中手段,如此推断,除去于谦还会有谁?”

聂玲儿听他说得虽然有些在理,但也未免太过牵强,转头看向凌如烟,问道:“他说的可对?真是于谦所为?”

凌如烟那知这阉人心思如此之细,自己不过一句话便暴露了于大人,心中愧疚不已,现在见聂玲儿再次求证,哪里还敢再说只言片语,只冷冷的看着聂玲儿,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聂玲儿见她此时还脸显傲慢,一把从头上取下簪子,抵在凌如烟脸上,道:“你不说是吧,那我就在你脸上画下几道口子,你不是很在意他么?我倒想试试看,你的脸被划花了后,我那个冷师哥还会不会喜欢你?”说完便用簪子在凌如烟脸上比划起来,肆意享受着这复仇的快感。

她一边比划,一边摇头晃脑,口中道:“从哪里开始下手好呢?对了,你刚才不是口尖舌利,叫我贱婢么?那我就在你脸上刻上这‘贱婢’两个字好了,贱婢......贱婢......这两个字果然好,哈哈哈......。”

说着便要动手,却见凌如烟突然闭起双目,面上虽然愤怒,但豪无惧怕之色,聂玲儿见她依旧无动于衷,对自己更是看也不看,脸上浮现的不屑之色让她大为恼怒,不由大怒,咬牙切齿道:“哼,你今日如此下场还敢和我装清高?对了,你现在应该感觉不到痛了是吧,那我不妨划得深些,划得乱些,我要你从此之后背着这两个字,再也别想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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