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曦刚一离开，守门的保安李国强却又拉着文君华聊了起来：“文老师，我早就想跟你聊聊了！”
“李师傅，你想跟我聊什么？”
“文老师，您看您的学生多有朝气啊！自从您来了之后，这学校的变化就两个字——新鲜！您那些招儿可真是绝啊！”
文君华笑了笑：“我哪有什么招儿！还不是和其他老师一样，教书育人呗！”
“您太谦虚了！这去年的高二四班可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烂班呐！学校踢给谁都没人要！可经您的手带了这大半年，那可是脱胎换骨了！还有您搞的那些个学习互助社、新版运动会、英语挑战赛，哪个学生不喜欢呐？您只要一出手，这学校就跟过节似的！而且还不耽误学习！我敢说，您给这学校带来的变化，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好了，李师傅，你就别夸我了……”文君华看了看李国强的光头，“……要说这变化，我发现你今天就有不小的变化，你这头发……”
李国强一下想到了什么，用手摸着自己的光头，哈哈笑着说道：“就是就是！有变化！有变化！我这两年头发掉得厉害，昨天我就干脆去剃了个干净！您看，现在多省事儿啊！”
这时，两个低年级的女生，各自抱着一叠书经过门岗向校门外走去，斜眼看见李国强的光头，忍不住用书掩着嘴小声议论起来：
“你看，保安换新发型了！”
“他哪儿有什么发型！怎么看都像《熊出没》里面的光头强！”
李国强听见两个小女生之间的对话，眼睛一瞪，大声质问道：“你们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怎么可以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呢！”
两个小女生嬉笑着跑开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文君华笑着说道：“李师傅，你也别怪她们，说实话，你今天的造型还真像《熊出没》里面的光头强！”
李国强摸着光头哈哈笑着说道：“既然您都这么说，那可能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这时，文君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乔善坤打来的电话：“文老师，现在去吃饭了吗？”
“是乔主任呐？我还没去吃饭呢，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文老师，现在有一件事情我们急需你的想法和意见！因为考虑到你上午有课，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现在可能要耽误你一点时间呐。”
“没关系的，乔主任，您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我在陈校长的办公室，请尽快过来，我们都在等你。”
文君华朝着办公楼匆匆而去了。
李国强想了想，跨出大门，对着两个小女生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光头有什么不好？同学，我告诉你，我光头，我快乐！”
文君华匆匆来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口，见陈建怀环抱着手臂，一脸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乔善坤似乎连坐的心思都没有，背负着双手在陈建怀的办公桌前来回踱着方步。
文君华敲了敲门，乔善坤抬头见是文君华，向前跨了几步，做了一个挽臂的动作，急切地说道：“文老师，你可来了！来来来！坐下说话！”
文君华在陈建怀的对面坐了下来，陈建怀却依然盯着办公桌上的一个笔记本做沉思状，仿佛他所有的沉重感都来自桌上的那个笔记本。
乔善坤站在文君华的侧面，深吸了一口气。
“文老师，就在几天前，当时也是我们3个在一起，你给学校提了一个建议，说是要用一个综合性的文艺汇演取代传统的歌咏比赛……当然，这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建议，以新代旧，陶冶情操，丰富学校的文化活动，我们也是把它作为教学改革试验的一个新举措、新思路，将它写入了学校的工作总结当中，并向市教委的领导作了汇报……”
乔善坤把左手的食指放在桌面上，一边敲击着桌面一边加强了语气。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想法和汇报，却让教委领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竟然要来观看我们的文艺汇演！不但她要来，她还要带着一大帮人来！”
文君华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陈建怀还是一语不发，乔善坤则是满脸的焦虑。
文君华轻松地笑了起来。
“这是好事儿嘛！现在我们的想法已经引起了教委领导的关注和重视，从侧面已经说明我们之前的想法和思路是正确的！也是值得我们去继续探索的！”
“哎呀！我说文老师……”乔善坤用手拍了拍文君华所坐椅子的椅背，“……我不否认你的想法和思路是非常具有积极性和建设性滴，但你作为一名教师，并没有完全站在校领导的位置和高度来思考和看待这个问题！事情发展到现在，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学校根本就没有举办综合性文艺汇演的先例和经验！
以前每逢国庆、春节什么的，都是各个年级或者各个班自己组织起来搞一搞，娱乐娱乐，但这次不一样了！教委领导和教育界同仁想看的文艺汇演，什么时候演？由谁来演？要演出什么内容？这些统统都是问题！再说了，这次的演出可不是以前各个班搞的那些个自娱自乐，完全就是不售门票的公开汇演啊！”
文君华正想接口说点什么，乔善坤却又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递到文君华的面前，哗哗地翻阅了起来。
“文老师，你看看，这些可都是教委的杨主任亲自点名随同前来观摩的，你虽然以前是在永川那边，但作为教育界的一份子，看这名单你也该知道，这几乎就是长州市师资教学力量排名前五十的学校啊！这要是演不出个名堂来，陈校长的脸面往哪儿搁？三十六中的脸面往哪儿搁？文老师，现在你明白学校的压力和处境了吧？”
就在文君华翻看笔记本的时候，陈建怀也终于开口说了话。
“文老师啊，今天叫你来，其实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作为当初这个想法和建议的提出者，应该知晓这件事情的发展和走向……退一步说，要搞这样一个文艺汇演，也肯定少不了你这个发起者的意见和建议。
从开会回来一直到现在，我也考虑了很多……木已成舟，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既然有客人要趁兴来赴宴，我们就得尽全力去接待，有多大的锅就下多少米。至于菜品的质量怎么样，合不合口味，就只能由别人去分说了……”
文君华轻轻地将笔记本放回到陈建怀的办公桌上。
“我完全理解两位领导的担心和忧虑，但与此相反的是，我认为两位领导最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恰恰是我们三十六中展现师生风采和整体实力的大好时机！”
此话让陈建怀和乔善坤都大吃一惊，乔善坤将手按在文君华的肩膀上，把头凑了过来。
“文老师，你没搞错吧？你的意思是……”
文君华仍然保持着微笑：“我的意思是——三十六中完全有能力举办这样一次综合性的文艺汇演！简单地说，首先在硬件上，三十六中占地较宽，地势平坦，关键是我们还有一个宽敞而且现代化的运动场和体育馆，这就具备了举办大型文体活动的场地条件！
其次在软件上，据我的了解，我们初高中部6个年级，每个年级都具有一定数量的艺术特长生，就算每个年级只有三十名左右的人选，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材基数。这一点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我们具备了最重要的艺术资源力量！就好比要准备一顿大餐，我们已经有了满屋子的食品原材料。
最后当然还要一个好的厨师，一个好的策划、组织者，对所有的资源力量进行合理的分配和整合。如果两位领导能继续信任和支持我的话，我本人非常愿意来担任本次文艺汇演的组织和策划者！为三十六中不久后的扬眉吐气尽上一点力！”
文君华的一番话让两人甚是宽慰，之前一直倚靠在椅背上的陈建怀也一下坐直了身子。
“文老师，学校对你的信任和支持是一如既往滴，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关心的是，接下来具体工作的开展，你的计划和打算是……”
文君华用手托着下巴，沉吟着说道：“现在还说不上具体的部署和安排，给我3天时间，3天以后我会将本次文艺汇演的方案，包括整体规模、内容、形式以及预算，进行一个完整的规划和呈现！我相信，这将是一顿真正的饕餮大餐！”
郭晨阳推开房门，看到餐桌上还摆放着没动过的饭菜，父亲依旧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母亲则拿着遥控器调弄着不同的电视节目频道。
“你们还没吃啊？我不是打电话告诉过你们，下午田径队有训练。”郭晨阳边说边关上了门。
郭母放下遥控器站了起来：“特意等你呢，你爸有事儿跟你说，快去洗手吃饭。”
郭父闻声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吃饭先放一放，谈完了再吃。”
“有那么急吗？不能边吃边说啊？”郭母说着进厨房拿筷子去了。
“爸，到底什么事儿啊？”
郭父起身走到了儿子的身前。
“晨阳，你这高二马上就要结束了，虽说你爸正算离退休还有几年，但最近一年我都在考虑你毕业以后的事儿，总不能临到毕业了还没着没落的吧……”
郭晨阳奇怪地嚷了起来：“高二下学期才开始呢，怎么就说到毕业了？再说了，高二结束了不还有高三嘛！”
郭父立马就显得有些不悦。
“晨阳，你的学习底子、学习成绩，你自己是知道的；你们学校对待你们班的态度和方式，你也是清楚的！你还想混到高三？我看是在做梦！现如今长州哪所高中不是一到高二结束就淘汰人的？你别以为你爸待在厂里面上班就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你到底能不能混进高三，恐怕由不得你啊！”
郭晨阳被父亲的话激怒了，直着脖子大声反驳道：“我成绩怎么了？我们班又怎么了？那都是以前！我们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班现在是学校的标杆！不信你去学校打听打听！”
郭父生气地将脸扭到了一边：“我不会去你们学校！我也不想见到你们那些个老师和校长！”
郭母拿着筷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两父子吵得不可开交，忙摆手劝道：“哎呀！我说你们两个，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上！这是在搞什么呀！”
郭母拉着儿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晨阳，是这么回事儿，长州钢铁厂前些年整体搬迁到长寿，你爸在那边也是要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最近一两年也确实在考虑你的事情。你爸呀是打算让你去顶他的职，接他的班，这样最起码你毕业之后就可以不愁工作的事儿了……”
郭父转过头来插话道：“子女顶班，这在以前是厂子里的老做法，近些年是没怎么用了，但考虑到我们家的实际情况，我是向厂里求了好久，才答应帮我想办法的。”
郭晨阳看了看父亲和母亲，心中充满了愤懑和不解。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以前我是耽误了不少学习，但进入高二以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们全班都在努力！我们都在用行动证明，我们是可以成功的！老师也告诉我，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到高三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晨阳，不是爸爸在打击你，爸爸也不是没看到你的努力和进步，可终究我们还是要回到现实当中来，你必须得衡量你的努力和你的目标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郭晨阳不服气地回敬道：“我又不是考清华、北大，只是考一般的体育院校，这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目标！”
郭母担心两父子又吵起来，忙摆手制止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半个月见一面还吵成这样，先吃饭！吃饭！这事儿呐，以后再说！”
“什么？我们真的要搬去广州！”彭珊珊叫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说着玩儿呢！”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说着玩儿，爸爸可是去年就告诉你了！现在就等我们家小公主点头了！”
彭珊珊看了看父亲和母亲：“可我现在还不想去广州，我舍不得学校，也舍不得我们这个班……”
彭母笑着插嘴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学校到底有什么好的，还让你舍不得了！”
“如果这所学校不好，那你当初还把我从舞蹈学校转到这儿来？”
彭母忙纠正道：“这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才让你转学的嘛……可谁想到你后来又被分到了这样一个班……”
“我们班可好了，你们可别拿着老眼光看待我们，不信你们去学校打听打听！”
彭父乐了起来：“听我们家宝贝儿这么说，你们班一定是鸟枪换炮，黑乌鸦变金凤凰了！”
彭珊珊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那是当然了！我们班现在是团结一致，亲如一家人！因为我们有一个超级棒的老师……”
彭父见话题有些扯远了，忙说道：“嗯，姗姗，爸爸可能下周一，最迟下周三就要飞去广州了，去了就有一阵子回不了长州，因为爸爸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广州那边新开的服装厂里面。姗姗，你还是跟爸爸一块儿去吧，你想要的东西，那边全都有……”
不等父亲说完，彭珊珊就嘟着嘴嚷了起来：“我都说了，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留在长州，留在这所学校！我要一直上到高三，参加明年的高考！”说完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姗姗，你听爸爸说……”
“好了好了，你也别再游说了，”彭母拉住了彭父的手，“要不先这样吧，你到广州先安顿下来，我陪姗姗在长州再住上一阵子，大不了就到明年夏天吧，你何必急在一时呢！”
彭父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这样了！本来是打算先做通她的思想工作，然后马上办理户口和学籍转移，看现在这情况，这边儿就只能再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