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尔仕轻挑眉头,毫不犹豫地答道:“自是心中有百姓,眼中有天下,有勇亦有谋,有法亦有度的能者!”
“韩兄说的,胥正十分认同。而韩兄眼前的珌王殿下,便是这样的明主。韩兄可还记得前年的陈齐之战,那一战殿下身先士卒,大破北齐先太子师亦允的王师,此一点可算得上是有勇有谋?”
韩尔仕看着覃胥正,微微颔首,答曰:“自是算得。”
“凉夜城被夺,北境危急,满朝之人无人敢往的北境,殿下去了。守乌远,挫敌军,护百姓安宁;建‘震北’,戍边疆,护南陈安危,此般可算得上心中有百姓,眼中有天下?”
听着覃胥正高亢之言,韩尔仕忍不住再次点点头。
“十四郡水患,殿下为王坚大人献策献力,助其修缮堤坝,拯救黎民,后又助王大人一举拔出户部、工部多名贪腐,如此算不算有法有度?”
韩尔仕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一旁的高珌身上,眸中的神色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原来那些南陈的蛀虫竟也是殿下从中斡旋,将其拔出的?”韩尔仕的语气中不难听出钦佩之意。
高珌看向覃胥正,笑言道:“许多主意都是他出的,本王可不敢居功。”
韩尔仕笑着摆摆手,直言道:“覃兄不过就是殿下的谋士,他能做的不过只是出谋划策,而这最终的决断却还是要殿下来做。尔仕一届学子,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覃兄方才所说种种,尔仕先前的确不知。殿下大义,为南陈和百姓所做之事,桩桩件件皆令人钦佩。”韩尔仕缓缓起身,双手相合,俯身施礼,“尔仕为先前的无礼无状向殿下谢罪。”
“韩公子言重了。”高珌起身,伸手扶起韩尔仕,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韩尔仕的眼中看到心悦诚服。高珌不禁自嘲地想着:过去这些日子,本王对这家伙百般讨好,可他也就是看在本王为他解围的份上不曾给我冷脸。如今胥正的几句话,竟然就让这家伙如此恭顺。果然,能对付读书人的还得是读书人。
高珌回头看了覃胥正一眼,而覃胥正似乎早已猜透他的心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热茶饮了一口。
“韩公子快请坐。”高珌作为此间屋子身份最为贵重之人,自然要表现出该有的胸襟和气度,他抬了抬手,示意韩尔仕落座,而韩尔仕也并不客气,举止间反而倒比方才更加随意。
韩尔仕落座后,举起面前的杯盏对高珌言道:“殿下,尔仕自幼便立下报国之志,奈何才疏学浅,两考不中,今日得殿下赏识,尔仕心中甚是快慰,现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韩尔仕语毕,便仰头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在南陈如此豪饮茗茶本是粗鄙之举,可这事韩尔仕做起来却颇有几分豪爽之感。
高珌本就是军中之人,对于如此豪举自是万分欣赏,他大声称快,亦举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看着面前两个不受世俗礼教所束缚的家伙,覃胥正忍不住笑了笑,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若有一日自己不在了,韩尔仕或许还能成为高珌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不过这事乃是后话,眼下他还要尽自己所能为高珌铺好一切能铺之路。
尽管高珌和韩尔仕正在兴头,可覃胥正却还是要保持冷静,他看向韩尔仕,冷不防地问道:“韩兄方才说自己两考不中,若是这样算来,韩兄岂不是在元稹十三年便已参加过科举?若我记得不错,当年的状元正是如今的吏部侍郎蒲东升。他的才情与德行可是远不如韩兄的。”
“覃兄谬赞了。尔仕确是元稹十三年的科举考生,不过却还是无法同蒲侍郎相提并论,据说当年,蒲侍郎的文章可是得到了陛下的盛赞,就连当时的太傅柳宗义也是连连叫绝。尔仕当年不过是个莽撞少年,与蒲侍郎的大才相比,自是云泥之别。”韩尔仕苦笑着摇摇头,似是忆起了当年的年少轻狂。
高珌和覃胥正觉得韩尔仕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如今的韩尔仕距离元稹十三年毕竟已过了九年之久,无论是才学还是人生阅历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第二次科举,韩兄也未能及第?”
听覃胥正此言,韩尔仕的眸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寒光。
高珌和覃胥正皆注意到韩尔仕的变化,二人彼此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覃胥正开口打破了沉默,“韩兄,元稹十六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尔仕的双拳渐渐攥起,他冷哼一声,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对高珌问道:“殿下可知尔仕先前为何会对殿下避之不及?”
高珌摇摇头,坦言道:“本王不知。”
韩尔仕摇头苦笑,继续说道:“元稹十三年,落榜的我心中郁结,但当年的我年级尚小,自是禁得住失败和挫折,于是我回到家乡,重整旗鼓,苦读三载,终于在元稹十六年再次以乡试第一的成绩来到京都再战。”
“再次?”覃胥正注意到韩尔仕的用词,“韩兄的意思是,元稹十三年,你便中了解元?”
“是。”韩尔仕似乎丝毫没有为此事感到半点骄傲,他淡然一笑,又继续说道:“三年前的我,早已退去了年少时的轻狂,我不再独树一帜,整日只知低头苦学,我也学着其他学子的模样与众人打作一团,时长也会参与考生间的聚会宴请。可有一次,我发现宴请我们的人,竟是身份贵重的颂王殿下。”
“皇兄?”听韩尔仕提到高颂曾宴请科举考生,高珌不由得蹙起眉头。
“是。当时,还贵为嫡长子的高颂,将包括我在内所有他认为有望进入殿试的考生都请了去,席间,高颂的话几乎就是在赤裸裸地拉拢众人,许多没有节气之徒,当场就表起了忠心。尔仕科举,为的是将来有一日能够成为南陈官员,造福百姓,我要做的可不是高颂的家仆。那场宴席,尔仕只觉面前的山珍海味难以下咽。也不知熬了多久,才得以逃出那满是污浊之气的地方。然而无独有偶,两日后,奕王和岐王竟也办起同样的宴席来,目的,自然也是一样的。不仅如此,岐王殿下还曾单独见过尔仕,话中之意,想必尔仕不说,殿下和覃兄也只能猜到。”韩尔仕的脸上没有半点得意之色,他显然没有因为得到过皇子的单独召见而感到殊荣,相反的,韩尔仕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失望和鄙夷。“当年尔仕见南陈的诸位皇子都忙着结党营私,就连我们这些尚不知能否及第的考生也不曾放过,尔仕只觉无法看到南陈的未来,当时的心境,殿下和覃兄或许不懂。”
“谁说我不懂?”覃胥正接过话来,“正因我懂这其中的无奈,才会投入珌王麾下,说来韩兄或许不信,若不是胥正,珌王殿下怕是如今还只想做一个为国家征战的马上王爷,可善战者众,能够安邦定国的明主确是少之又少。”
“覃兄所言,正是尔仕心中所想。”韩尔仕目露赞许之色,随即又对高珌拱手言道:“生逢乱世,有能者自该当仁不让!”
看着激动的韩尔仕,高珌毅然地点点头,“本王会竭尽全力护南陈百姓周全。”
“所以,韩兄上一次秋闱落榜是因为既不曾选择高颂,也不曾示好奕王和岐王。”覃胥正已自韩尔仕的话中发现了他当年落榜的端倪。
“或许是吧。”韩尔仕苦笑道:“当然,也可能是韩某才学不足,无法入了大人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