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间转瞬即逝,如白驹过隙,这一个月里我一直没有收到阿勰的来信,心中惴惴不安。
忽地有一日,我午憩时忽地做了个梦,梦中阿勰被长枪穿透胸膛而亡,我大呼一声惊醒,醒后背上已满是汗水。
玉舒低呼一声:“小姐!”忙奔了过来,“小姐,你做噩梦了?”
我点了点头,言道:“我梦到阿勰已战死战场。”
言罢,已满脸是泪,悲伤得难以自持。
“小姐,只是个噩梦而已。”玉舒安慰道。
我遂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向窗外。明明睡前还是晴朗无云的天气,只睡了一觉便迎来了倾盆大雨。
“什么时候下的雨?”
“您刚睡下便下了。”
我心中暗这会不会是不好的讯息?
玉舒也随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见我目光久久不收,知道我又在胡思乱想,便安慰:“小姐,您别多想,夏日气候本就多变,不足为奇!”
窗外是雨滴拍打地面房梁的滴答声,声音虽急,却很治愈。
由于此时正在雨中,鸟虫皆已回避,因此院中除了雨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寂寥的很。
我收回目光,吩咐道:“打些水来吧,我刚才出汗了,身上黏腻的很!”
玉舒福了一礼,随即打伞出去。
正在这时,忽然院中急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还未待到猜到是谁,来人已经进了屋,原来竟是大嫂。
外面雨大,大嫂又脚步匆匆,虽已撑了伞,裙下裙摆已湿。
这样的天气,有什么急事,大嫂非要顶雨而来呢?还未待我猜,大嫂便说道:“洛姬,快收拾一下,宫里来人了,正后再前厅等待宣旨呢!”
我的心忽地一沉,大雨天宫中来人宣旨!刚才又做了那样的梦,会不会梦中之事成了真,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
一想到阿勰或许已经葬身战场,我的身体就忍不住地颤栗。
“大嫂,阿勰是不是死了?”我颤声问道。
“胡说!”大嫂呵止住了我,大嫂嫁进云家一晃也快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从未见过大嫂大声说过一句话,今日却是极其严肃的语气,想来她是真因这句话生气了。
大嫂可能也觉得自己语气过于激烈,稍微缓了缓,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六殿下好端端怎么可能会死?”
“那宫里此时宣旨做什么?”此时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低声求问。
“别让宫里人等太久了,待宣了旨我们便知道来意了!”
玉舒随即扶我起身,此时显然没有时间认真梳洗,便随便套了件长衫,用篦子拢了几下碎发,簪了几朵簪花,便随大嫂出去接旨。
雨大至极,噼噼啪啪的砸在雨伞上,入耳的都是嘭嘭之声,听得人惊心动魄,完全不似砸在青石地板上响出的清脆之音。
雨果然极大,才出荷月阁还未走至廊下,我的下摆已经全湿。
玉舒为我撑着伞,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更是已经湿透。
平日里本不长的路,今日雨大难行,竟花了比平日多一倍的时间,但不管怎样,我们总归是到了前厅。
大哥、二哥此时已在厅中陪着宣旨的公公,几人面色都不好看,虽不知圣旨的内容,但我已有不好的预感。
我和大嫂福身施礼,公公扬了扬手,示意我们不必多礼。
随即从座上而起,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氏洛姬,品德端厚,性子温良,特封召入宫,重阳之后入宫伴驾!接旨!”
忽地膝下一软,瘫倒在地。
我疑惑地望向宣旨的公公道:“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搞错了?”
公公苦笑:“这是圣喻,怎有搞错的道理?”
我不服,又道:“翼京城中无人不知先皇已为我和六殿下赐婚?圣上如此之举,岂不是忤逆先皇,大为不孝!”
“洛姬!”我大哥低声提醒一句。
我知道我如此斥责当今圣上已是犯了大罪。可我心中挚爱是阿勰,除了阿勰,我不能嫁给任何人。
阿勰如今正在战场杀敌,我若这么不清不白地去了宫里,又怎对得起阿勰?
面对我的不敬,那位公公倒是未生气,仍旧和颜悦色道:“洛姬小姐,您接旨吧!”
我深吸一口气,攒足力气,从地上爬起,跪地道:“还请公公回禀圣上,这旨我不能接!”
“洛姬!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大哥怒斥一声,又低声道:“难道你想云家上下因为你一人的自私都走上断头台吗?你看看翰儿,他还那么小,他还不满四岁!”
大嫂此时也望着我,虽没言语,但满眼都是祈求的泪水。
再看二哥,二哥此时已别过脸不看我。我知晓他虽想我和阿勰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更不想我的自私决定,带走云家所有人。
“天啊!我云洛姬自问此生从未做过任何错事!为何你要拆散我和阿勰?为何你要如此惩罚于我?”我仰面问天,泪水砸得我正不开眼。
哭了片刻,我知晓圣喻难拂,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葬送云家全族的性命。
爹在的时候我已经不孝,爹死后我怎能因自己一己之私,断了云家的香火!况且我也看出了大哥二哥的态度,他们都希望我接旨。
不论是保命,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总之他们希望我入宫。
嘴角爬上一丝冷笑,我用那本就湿透的衣袖抹了把脸上的雨和泪,扯过公公手中的圣旨,冷笑道:“这旨我接,公公可以回去赴命了!”然后扬长而去。
我想公公或许从未见过如此落寞的身影,我走至月亮门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洛姬小姐,您别恨皇上!大邺败了,六殿下回不来了,圣上也是不想您太伤心,不想云家难堪,才将您接进宫里。”
“你说什么?阿勰回不来是什么意思?阿勰死了吗?” 一听到事关阿勰我再也无法冷静,踉跄跑到公公身前,拽着他的衣袖逼问。
“六殿下没死,只是被抓了,南郡要把梦禾郡主嫁给六殿下,让六殿下留下为质。”
后面那公公又说了什么我根本不清楚,因为我已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