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争霸
楔子
晋阳,三月飞雪。
大地一片白茫茫的颜色,只如这北国豪情万丈的气概。
朔气透甲衣,不改集市的热闹。
金服赌坊,晋阳马金服马员外开的赌坊,每天都有无数梦想着一夜暴富的人来这里赌钱,有的人输掉了身家,有的人输掉了女人,有的人输掉了性命,但仍然还是趋之若鹜,有太多的人希望走捷径。
而呼延夜莺,就是其中之一。
呼延夜莺是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文弱,身形有些瘦削,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塞北胡人特有的神采。呼延夜莺的穿着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些邋遢,衣领居然塞在里面,靴子上也沾着泥土,黑漆漆的一片。然而他悬在腰间的剑,却被擦的很干净,清晰的能够看到剑鞘上密密麻麻的字符。
“押薛亮。”呼延夜莺穿过人群,将钱放在一个面容猥琐的胖子面前。
“确定?”
“确定。”
“押多少?”
“一百两。”
“阿莺,你要不要再考虑,一百两太多了。”呼延夜莺背后一人劝道,这人叫赫连铁勒,是呼延夜莺的朋友,他面容俊俏,颇具几分北国男儿的硬朗,他的穿着要比呼延夜莺要讲究的多,虽然穿的也不是什么锦衣华服,但洗的很干净,靴子上不带一点尘土。
“押,我相信神剑薛亮。”呼延夜莺一甩手,银子便从他手中的布袋里滚到了桌子上。
“你是呼延夜莺?”
一个陌生的声音透过赌坊内的嘈杂,传入呼延夜莺的耳里,显然是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
呼延夜莺回过头去,东张西望,像是没有发现对方在哪里。
“你真的是呼延夜莺,感觉不像。”又有另一个听起来自负的声音传来,“没想到所谓的剑魁,不过是浪得虚名。”
赫连铁勒按捺不住,手已摸上剑柄,呼延夜莺伸手挡了挡他。
赌方人一时纷纷而散,也不知道是听见了神秘人的声音,还是被赫连铁勒的杀气震。
门前立着两个人,一人作文臣打扮,捋须而视,头裹方巾,眼神甚是狡黠。另一人又高又装,背一柄四尺长厚背刀,四十岁左右,黑衣黑靴,威风凛凛,只一跺脚,便能令四周人群望而生畏。
“也不知道所谓的晋阳剑魁是不是浪得虚名,大统领是不是找错了人,连衣服都穿不好的人,怎配与我等为伍?”黑衣长刀的人目光灼灼,隔着三四丈的距离,眼睛里满是嘲讽的注视着呼延夜莺。
赫连铁勒手腕一翻,剑已在手,运气将声音送去呼延耳里:“阿莺,你难道要忍他?”
呼延夜莺倒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夜莺配不配,倒还真不是阁下说了算。”
黑衣长刀的人也不搭话,手往后一挥,便要拔刀。
呼延夜莺往后推了一把赫连铁勒。摇摇头。
刀在黑衣长刀的人手里,一抹光芒飞起,一柄刀斩出,逼近呼延夜莺的时候,幻出五六道的刀影,周围的人几乎全都目瞪口呆。
只不过黑衣长刀的人还没接近呼延夜莺的周身,身形便已滞住。
呼延夜莺的剑不知何时出的鞘,剑尖就抵在黑衣长刀的人喉头。
“现在,可以说为什么来找我了吗?”呼延夜莺收起剑来,背对着那黑衣长刀的人。
“以你的武功,终日在赌坊混迹,甘心吗?”
那方巾长须的人叹道。
呼延夜莺仍然是一只手臂拦着赫连铁勒,原来懒散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阁下什么意思?”
“呼延兄想不想名扬天下?”
“哦?你有什么方法 ?”
呼延夜莺剑入鞘,转过身去。
“有一个人大概不该死,可是杀了他就可以名扬天下,你愿不愿意对他出手?”
“你找错人了。”赫连铁勒喝道, “阿莺怎是那种人?”
呼延夜莺伸出手臂挡着赫连铁勒,突然笑了起来:“他有没有名气?”
“名气很大,本事也大。”
“好,我答应你。”
“呼延兄就不问要杀的人是谁吗?也不问报酬吗?”
“既是名人,脑袋定是值钱的很。既是名人,杀了他便能名扬天下。如此说来,总比我赌上一百局要有把握的多。”呼延夜莺的手抚摸着剑鞘,“呼延夜莺不管他是谁,代表其他剑魁接下了。”
“呼延兄果然爽快的很。”
“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夜莺既是答应了阁下,便会全力以赴。”
“既然真.十绝剑魁肯出手,想来抹杀这个人的机会,就大了许多。”文士打扮的人笑了笑,“什么时候这人会出现,我会再行通知,愿呼延兄旗开得胜。”他说完便转过身去,与持刀的黑衣汉子,转瞬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呼延夜莺立在原地,许久,方缓缓说道:“铁勒,我们走。”
赫连铁勒不解地问道:“阿莺你真的打算……”
“有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不试试呢?”呼延夜莺说罢,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
风声呼啸,大雪纷飞,两人在其中穿行,丝毫不为这份严寒所动。
洛阳,牡丹未开,日光已暖。
斋星措独自一人走在宽广的大街之上,身着吐蕃的服饰,显来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
这是他到来中原的第三个月,三个月前,他还在唐古拉山下放羊。三个月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宋土,当真是世事无常。想到这些,他便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眼前一队官兵押着两个人远远走来,一个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一个是年方二八的少女,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嫩。斋星措从小在草原长大,眼力极好,望着他们,竟然有些奇怪。
这一行人渐渐走近,斋星措好奇之心大盛,问了一句:“请问这两个人犯了什么。”
这队官兵本来不想理会,但见他一身吐蕃衣裳,以为是吐蕃国的使者,便交换个眼神,由领头的说道:“这位吐蕃老爷,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的好。”
“没什么不能问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官兵中走出一个獐头鼠目,师爷打扮的人,“我家公子看上这小丫头片子,她居然不知好歹,踢伤了我家公子的命根子,真是活腻了。” 他说到这里,挥挥手,眼神里都是狠辣之色,道,“得罪了赵公子,就得死。”说罢,他又挥挥手,官兵们明白他的意思,便押着这女孩和古稀老人向前走去。待他们走出去有一丈远的距离,斋星措忽然转过身去,喝道:“等一等!”
众官兵一齐回头,这獐头鼠目的师爷不耐烦问道:“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斋星措道:“好像不是这么个道理。”
獐头鼠目的师爷一脸诧异,问道:“你什么意思?”
斋星措转过身去,不答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家公子就是洛阳的王法?”
獐头鼠目的师爷道:“是又怎么样?”
“好,好极了。”斋星措就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一言已毕便来到这队官兵丛中,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冲击着每条经脉,然后身子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斋星措像抓小鸡一样一把提起獐头鼠目的师爷,这师爷眼里仍然满是凶光,不肯示弱地道:“你敢跟赵公子做对,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
斋星措并没有看他,却将目光投向古稀老人与少女,道:“你们走吧。””
这老人与少女均是惊慌失措,面容惨白,他们浑身颤抖着道:“壮士,你是个好人。劝……劝……你还是快点走吧,赵公子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进入耳里,斋星措慢慢放下獐头鼠目的师爷,这师爷以为斋星措怕了,得意地道:“算你识相。”
斋星措注视着他,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这赵公子是什么人物,难道比吐蕃国的领主还要禽兽吗?”
这师爷脸色变了,因为斋星措已闪电般的出手,取的正是师爷的双臂,只听得“咔咔”两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师爷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斋星措扫了一眼地上的官兵,道:“我不走,就在这里等你们的赵公子,你们赶紧去报信吧。”
几个官兵站了起来,恨恨地看了斋星措一眼,道:“你有种。”说罢就一道烟儿似的跑了。
古稀老人见这队官兵已走远,劝道:“壮士,你还是走吧,赵公子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
斋星措伸出一双手扶起古稀老人,胸中升腾起一股暖意,他的脸色极为凝重,一字一字道:“是不是赵公子活着,你们就活不下去?”
老人并没有否认,眼里已有泪水流出。
“既然这样,杀了他,你们就不会活不下去了。”斋星措凝视着老人的眼睛,仍然是一字一字说道。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本公子作对,你是不是嫌活得太久了。”
远处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顿时大街上尘土飞扬,几十匹飞马呼啸而来,将斋星措团团包围。
为首的正是那赵公子,一身锦衣华服,大饼脸上一双狭长的眼睛透露着歹毒与狠意。他手里抓着一条钢鞭,恶狠狠地盯着斋星措。
“你来了就好。”斋星措与马上的赵公子对视着,“洛阳城是不是你说了算?”
“没错,本公子就是洛阳城的天!”赵公子大声道。
“很好,那么洛阳城应该变天了。”
“没想到从吐蕃到了大宋,你却丝毫没有变。”这声音当然不是来自赵公子,这声音是从屋檐上传来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声音望去。
屋檐上站着一行人,大都是黑衣劲装,唯有正中间的那人,上衣鲜红醒目,袖子却是雪一般的白色。这人与斋星措与赵公子他们相隔六七丈的距离,他们看不清他的面目。这人剑在鞘里,浑身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这股杀气从他的声音传来时,就在整条街道弥漫,几乎整个天地都充满着他的气息。连同赵公子在内,马背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泉穴升起,直冲天灵盖,他们忍不住打个寒颤。
看到这人出现,斋星措的气势居然弱了几分,他垂下头去,道:“属下只是有些事情看不惯。”
赵公子毕竟是洛阳城的大人物,他虽然心中畏惧,但当着手下的面对,也不愿示弱,望着屋檐上这人,喝道: “在本公子面前装什么大人物,赶紧滚下来。”
屋檐上这人道:“你身为朝廷的人,本来本座打算让斋星措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却不知死活。”
“既然知道本公子是朝廷的人,还不滚下来磕头?”赵公子扬起钢鞭,傲慢地喝道。
“你是这十年来,第一个敢这么跟本座说话的人。”屋檐上的这人话语中居然有一丝寂寞之意,“你知道这么跟本座说话的代价是什么吗?”
赵公子刚要出言讥讽,就感到喉咙发凉,然后一抹不可方物的光华在他眼里掠过,一闪而逝,他的眼里满是恐惧和不解,然后漫天血雨从赵公子喉咙里喷出,他就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屋檐上的这人并没有拔剑,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从他身畔飞出的剑光,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马背上的人全都惊慌失色,浑身颤抖,不知谁喊了一句:“无形剑气杀人于千里,您……您是大统领!”这话音刚落下,马背上的人纷纷翻身下马,朝着屋檐,不停地磕头,喊道:“小的们不知大统领驾临,罪该万死!”
“混账,大统领从未来过洛阳,赵公子是自杀,明白吗?”屋檐上其中一黑衣劲装的汉子喊道。
“小的们明白,赵公子罪孽深重,幡然醒悟,自裁谢罪。”这些官兵们齐声喊道。
“斋星措,本座有事情吩咐你,你可要听好了。”屋檐上这人发号施令道。
斋星措道:“斋星措愿为大统领赴汤蹈火。”
屋檐上这人道:“本座要你出手杀一个人。至于这人是谁,温七会来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要再给本座惹是生非了。”
这声音落下的时候,屋檐上的众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现过。
斋星措环顾四周,只见官兵们仍然跪在地上,古稀老人和少女一脸的惊讶。斋星措恢复了镇定,勉强挤出一齐笑意道:“不会有人再找你们麻烦了。”
老人小声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斋星措摇摇头,道:“他的名字,你们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但是今天他肯为了你们出手,从今以后在洛阳,不会有人敢为难你们。”
官兵们听在耳里,纷纷转身拜向斋星措,道:“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