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年轻的时候,专门去学了缝纫技术。那时候她刚从学校里出来,十八岁那年,从乡下农村里第一次走入大城市。
这个时候,我大姨已经在西南战地医院那里安顿好了,于是我妈便去投奔了我大姨。
在这个期间,经过家里人的撮合,我妈和我爸在一起了。我爸之前是当兵的,后来转业去了公安厅。
因此,关于这桩婚事,我的爷爷奶奶是十分不赞同的,因为他们看不上我妈的家世背景。不然当年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而身边无人的那件事绝对不会发生。
在那个年代,当兵的都十分吃香,想要给我爸介绍对象的人有好几个,但我爸就看上我妈了。
执拗的选择了和我妈结婚。而在这之前,我妈投奔大姨后,在战地医院附近的一家副食店当售货员。
结婚后,没多久我妈就觉得这样不行,想要过好日子就得努力奋斗,所以她盯上了缝纫技术,那个年代学会一门手艺,自己做生意,哪怕再苦再累只要能赚钱,就能给这个家更好的生活。
于是在我妈刻苦学习下,她终于学会了。并在附近开了一家店,做起了给人量身定做衣服的生意。
我从有记忆开始,我妈就在做生意,并且她的生意很好。很多人都夸我妈手艺精湛,做事也十分一丝不苟,量体裁衣,每一件都符合客人的要求。
可就是因为她做生意很忙,所以我从小就是我二姨带着我的。除了我二姨,我外婆也来带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再后来就是我爸,他下班回家后,就会来辅导我。
可因为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本来想将我送到距离这边附近的一所小学的。但我妈说我的户口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学校生源最好的那个区域内,一力坚持让我去城里读书。
但这样对我来说很是辛苦,因为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六点半之前我就要坐班车去学校。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够,早上根本起不来。我妈心疼我,又舍不得自己手上的生意,在继续做生意还是一家人进城里住,她重新换一份工作之间来回的犹豫。
直到有一天,我因为在学校突然生病了,她才下定决心停下自己手中的生意,一家人搬到城里来住。
一开始我还很高兴,因为我终于不用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了,下午也不用等所有同学都到家的时候,而我还在路上。
只是等搬家后的那年夏日,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我看着我妈满头大汗的早出晚归,便问她:“妈,你是想要在城里继续做生意吗?”
我妈当时敷衍的说到时候再看吧。
我并没有等来她重操旧业的消息,反而得知她去找了别的工作。我心里很不高兴,问她生意那么好,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
我妈说太累了。而且因为那些年没有陪伴你,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培养你。
就是因为这句话,从此以后我妈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我的身上,可奈何我不争气,让她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东流。
在加上后来我读书的时候,遇上了校园霸凌,从此变了一个人。我和我妈开始频繁的吵架,她伤心之余便说道:“早知道,我就不为了你停掉我的事业了。”
我一直对这句话耿耿于怀,我一直都觉得每个人的选择都来自于自己的认知。每个人应该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行。
不要为了所谓的为你好,而选择放弃自己的大好人生,本应该扶摇直上的事业,硬生生被自己折断。
但命运就是这么不可琢磨,当初她做的那个选择,我一直认为是错的。
就是这个原因,我妈今日在吃饭的时候,才与我讲起了她当年做梦的事。
就是那年她在做选择的时候,一直犹豫不决。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站在一座桥的上面。
那座桥很长很长,是用木板做成的。桥下是湍流急水,她就站在桥的正中央来回张望着到底要走哪一边。
这座桥很古怪,前面的木板越往前就越长,直到看不见尽头。而后面的木板却越来越窄,最后窄到只一双脚能走的地步。
我妈说当时她在梦里不知如何抉择的时候,本能的选择了后面那条越走越窄的路,因为那里距离岸边很近。
而前方的木板虽然越来越长,可怎么也看不见尽头。
当梦里的她选择了走上这条越走越窄的木板的时候,梦醒了过来。
再然后就是我生病,她带着我们一家在城里买了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说她不想做生意了。
但之前无数次与我吵架的过程中,她都会提及到自己后悔自己放弃的事业,而我今日才知道当初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是她自己放弃了,而这个选择曾经在梦里有过预兆。
我认真的对我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选择放弃这份事业,当我大学后,我会选择设计专业。”
我妈愣了愣,她摇头说:“这我怎么能够想到呢?”我低头轻轻说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画画,我喜欢设计。可你从来没想过,你的所作所为会影响我一辈子。如果你没放弃,我会选择学好这份专业,毕业以后来帮你。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将这份事业做大做强。”
这些话,是我曾经从未与她说过的,因为我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读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我因为从小没有画画的基础,虽然喜欢,但毕竟业余就是业余,怎么都过不了专业。
我转而选择了另外一个爱好,一个看似有前景,却很难出头的专业。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去支撑我选择设计这一行。
隔行如隔山,就是这样。
父母的一次选择,有时候真的会让整个家庭发生巨大的变化,同时也会影响孩子的一切。
许久,我妈放下筷子,自嘲道:“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呢。”她说的结果,是我学习成绩不好,大学专业也没能让我混上好工作,只能依靠家里人的牵线搭桥,让我在国企呆在。
虽然平稳,但工资不高。
翅膀被自己折断的不止她自己,还有我自己。
每个人在做选择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有梦的预兆呢?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可我知道了我妈就有过。
从一开始,那个梦就预示着她走向的不是康庄大道,而是更为辛苦的平凡的道路。
吃完了饭,我妈将我送回了家,进入家门的时候,她环顾四周,发现了和原来她亲手给我布置的那些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最新最好的。
她问道:“你和那个叫安安的,一起赚钱,我不阻拦。可是,这靠谱吗?”
“你见过鬼吗?”我不答反问,只这句话让她懵了一瞬,“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你错了,我从小就能看到鬼。”说着我冲她笑了笑。